“臣...”
蓝玉突然被问到,大脑有些迟钝。
话才刚说一半,勐然想明白了。
老朱要是认可那些文臣所言,压根就没必要非得专门问他一句。
既然专门问他,那是要不同意见的。
极大的可能,那就是内阁即便是要设,也没有文臣们想的那么美好。
因而,这才让他出面反驳。
“臣不赞成。”
蓝玉微微停顿后,扯着嗓门喊了句。
仅仅只是一声,就让文臣们卖力营造出来的梦幻泡境出现了裂痕。
那些费了一大堆吐沫,说得口干舌燥的文臣们,听到蓝玉这一嗓子后,眼睛红扑扑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内阁又损不了他们武将的利益,这家伙这是见不得别人好吧?
要不是知自个儿武力不敌,那些文臣们就直接动手了。
“凉国公,你为何不同意?”
“设立内阁能缓减陛下压力,又能够提高处理朝政的效率,无论当下还是长远都是好处都颇多的。”
梁焕像被踩到了狗尾巴似的,根本不用别人多说,蓝玉不过才刚刚出言,便嗷呜一声直接跳了起来。
蓝玉岂是个吃亏的人,他要么啥都不说,要说了那就绝对不会输。
“好个屁,阿是你认为的。”
“这内阁不就和中书省的丞相差不多吗,不过就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当年胡惟庸擅权专政,占城国使节到了都让人流落街头了,这就是所谓高效处理朝政的结果?”
“而自废了丞相,朝政运转不畅了,还是类似于这类事情再有发生过?”
“你们一个个说内阁这好那好,不就是都存了做丞相的心思吗?”
“上位早就说过,后世不得再置丞相,大臣凡有敢奏请者处以极刑,你们借太孙年纪小蒙蔽储君更加该死。”
蓝玉以一当十的战斗力,有了他的这一番话,剩下那些武将根本用不着多说。
只需附和着蓝玉,帮着他把声势壮大起来就行了。
“你们违逆圣训,到底是啥居心?”
“是啊,说啊?”
文臣们刚才还斗志昂扬的,被蓝玉这些人一搅和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们是有私心。
但这不是朱允熥提议,老朱提出来后,他们仅仅附和了几句吗?
“陛下,臣不是这意思。”
表现最积极的梁焕,哪顾得上再和蓝玉争辩,当即一转头叩拜在了地上。
“臣真只是单纯认为那内阁于提高朝政的处理有些裨益外,又能减轻陛下些的负担,再没有其他意思了。”
领头的梁焕都这样了,其他那些文臣哪还敢再多说。
附和着梁焕,纷纷开始认错。
胡惟庸一桉实在太大了,直到洪武二十三年年过七十的李善长还因胡惟庸桉被杀。
十余年时间当中,因胡惟庸桉牵连被诛杀者已达三万人。
内阁设立与否不重要,可千万别步了胡惟庸的后尘此事。
文臣战战兢兢,武将们盛气凌人。
眼瞧着老朱帮忙把双方的气氛调动的差不多了,一旁一直傻愣愣看戏的朱允熥,这才终于开了口。
这都快把饭喂到嘴里了,就是个傻子也知道啥时候该张嘴。
“没那么夸张,不至于的。”
朱允熥微微一笑,打断了文臣的赌咒发誓,以及武将随时准备反扑蓄势待发的架势。
“内阁和丞相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丞相掌中书省统辖六部,而内阁只负责处理奏章而已,六部的仍需直接向皇爷爷呈禀。”
一听这,武将平息了。
话都这么说了,他们把内阁类比于丞相的理由也就没法用了。
更何况,朱允熥都出面了,他们要是再叽叽歪歪吵吵下去,那就是和朱允熥对着干了。
把双方争吵的矛盾点解决,朱允熥顿了一下后,缓缓又道:“孤其实和梁尚书等诸位想的差不多。
设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不仅能减轻皇爷爷的负担,还能让皇爷爷腾出手处理其他朝政。”
“孤这段时间也曾协助皇爷爷处理过一段时间的政务,说句实话有些人的奏章晦涩难懂,比科举时写的那些八股文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孤学识浅薄,凡碰到那些奏章孤每每都需耗费大量的精力阅读,往往需要反复阅读才能明白陈述的内容是啥。”
“而即便是费劲辛苦阅出的结果很大程度往往是一件可报可不报的小事。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要是都浪费在这种类似的奏章上,还如何再处理有效的朝政。”
很多人妄求在奏章卖弄笔墨,以便达到皇帝的赏识。
而一个有作为的皇帝,要的是治政的才干,不是奏章晦涩难懂的文章。
最重要的是,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哪还有时间专研你的这种文章,越是那种直抒主题的才越皇帝喜欢的。
武将对舞文弄墨的文人就已经不喜欢了,对那些故意卖弄笔墨的人更反感了。
而那些文臣很多都是各部的一把手,他们每天也都有成百上千的事情要处理。
非常理解忙起来脚不沾地的滋味,对朱允熥说的那个事情自然深有感触。
其实,即便是擅以着文出身的他们,写一篇朱允熥口中晦涩难懂的奏章往往也需数个时辰。
能有那种时间写那种奏章的,往往都是本职清闲,没啥实际之事可干之人。
每天都忙的像头老黄牛似的,哪有那么多余的时间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因而,孤就想着是否能把殿阁大学士集中起来,然后由他们负责处理这些奏章。”
“可在奏章上另付纸条,写下对奏章的意见,谓之以票拟,然后再由皇爷爷以朱笔批示,谓之以批红。”
“票拟是否有不重要,只有有批红这道奏章才能算最终生效。”
“这样一来,既能防止内阁擅权专政,还可以减轻皇爷爷的负担,同时也能让皇爷爷腾出手处理其他朝政?”
朱允熥把意见补充完毕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微微停顿过等着群臣们的反应。
有了之前的事情,文臣们都学精了。
在朱允熥话落良久,那些人谁都没人表态。
“臣...”
文臣们不说话,武将为首的蓝玉,倒是率先站了出来。
只不过,才刚刚开口,便被傅友德捅了回去。
被人突然捅了一把,蓝玉脸色一变一股火气都冲到嗓子眼了,傅友德已经先他一步站了出去。
“臣有个问题。”
本来就是商讨的,有人有问题要说,肯定是要答疑解惑的。
“颖国公请说。”
朱允熥莞尔一笑,开口应了下来。
“内阁成员如何选派?”
“要是以六部五寺等衙门兼任,如何才能保证他们不对关乎于自身的事务存有私心。”
六部五寺衙门里的那些人利益逐渐捆绑,要是由这些衙门的人兼任,那不就相当于成了那些人的一言堂了吗?
这话一出,文臣没人敢应。
他们总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我们清廉无私,哪怕是执掌了内阁也会公正廉洁,不会有私心的。
刚刚才从复设丞相的漩涡中爬出来,谁还敢再往这个泥潭跳。
上次有人捞,这次可不见得。
“颖国公考虑周全,这个可能性并非不存在,那要不就这样吧。”
顿了下,朱允熥又道:“内阁成员不管有多少人,均定制为五品,而且不得兼任六部五寺六科都察院,甚至是地方所有实权衙门的任何官职。”
这一句补充,算是斩断了内阁掌握实权的阶梯。
“殿下英明!”
傅友德拱手,退回了列班。
要老朱真认定内阁等同于丞相,梁焕那些人支持设立内阁就是在复设丞相。
哪会有他们解释的机会,不等他们说完便都拉出去砍了。
之所以要让蓝玉反对,不过就是让朱允熥在提限制内阁条件的时候不至于和那些文臣争锋相对而已。
朱允熥话才刚说一半,蓝玉若就附和的话,那老朱想要的那效果就没了。
他们是和朱允熥有些姻亲关系,但若想让朱允熥走得长远,那就不能阻止朱允熥亲近文臣。
老朱大费周章搞这些,想要的不就是让朱允熥尽可能达到文武之间的平衡关系。
就比如像朱标,他不管和文臣还是武将都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这就能够保证将来即位后,文武之间不至于失衡。
而朱标刚生下来便立了太子,调节起文臣武将的关系来可谓是得心应手,不管局面如何变化,他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因而,现在最需考虑的便是朱允熥了,朱允熥要是不足以调节,老是和武将亲近的厉害。
那老朱势必是要再打压武将,以便让朱允熥有能力达到双方间的平衡。
为了他们全家的身家性命,以及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们还真不能让朱允熥彻底亲近他们,而和那些文臣疏远的。
“殿下英明。”
蓝玉性格莽撞了些,遇事的时候容易冲动,沉静下来之后他脑子还是够用的。
傅友德和朱允熥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他哪还搞不明白这里的那些弯弯绕。
心中再有不服气,但也得不得不妥协。
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并不是每场都顺风顺水,妥协吃亏的时候还是有的。
“你们呢?”
在武将们表态后,老朱询问了文臣。
“臣附议。”
众人齐齐拱手,达到了高度默契。
不管咋说,内阁成员肯定是文人,不会选用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武将。
相较来说,他们还是占优的。
意见一致,满堂和气。
在其乐融融中,朱允熥又在最后加了把火,道:“皇爷爷,内阁成员毕竟是要统筹天下政务的,非有着文之能就行,孙儿以为当以举荐之法,遴选天下才俊充入内阁。”
这都是在早朝之前,朱标和朱允熥提前通过气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朱允熥施恩于文臣。
对于如此遴选之法,朱标也和朱允熥交流了意见。
当初设春夏秋冬四辅官的时候,老朱曾遴选了知名大儒,可那些人夸夸其谈说起来一大套,半点理政的才能没有。
最主要的是,即便科举入仕的那些人显露出才干被朝廷所熟知的都已不止正五品了。
让他们挂正五品职衔充入内阁,他们怕是没有人愿意的。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举荐了。
高效快捷,也能迅速组起内阁。
而且,内阁组建后又不是马上就会把奏章全权交给他们的。
还会再做进一步的考察,凡是合格的才会被最终留下,至于剩下那些随时都会淘汰。
“准了。”
本来早就商量妥的事情,老朱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大手一挥应了下来。
最终,老朱起身站起之后,定下了最后结果。
为组建内阁,向天下士子选贤,所有士子均可自荐举荐,限期三个月,于明年三月考核选拔。
凡合格之人授职正五品,一律进入文渊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
由朱允熥作为主考,在午门外单设衙门,全权负责内阁成员的遴选。
下了旨,老朱都快离开奉天殿了,很快又补充了句。
内阁的正五品为定制,内阁成员不得兼任六部等任何实权衙门的任何官职。
后世之君,不得改立。
凡有撺掇改立之人,与复立丞相者同罪。
那些文臣最擅钻营,一旦有了机会必定会拔高自身地位。
对内阁要是不能做到严加控制的话,很难保证那些人的手不会升过来。
从奉天殿出来后,朱允熥便跟着老朱和朱标回了乾清宫。
内阁组建还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当中,这些奏章还得靠他们来批。
吃过了早饭后,朱允熥便吭哧吭哧跟着老朱和朱标批奏章了。
以前批的时候没啥多余的心思,不管多上奏章都不觉得有啥。
自从知道要组建内阁,马上就要减轻负担了,朱允熥竟突然对这一大摞奏章开始发愁了。
批阅了还没几本,不知上了多少次厕所,喝了多少次的水。
直到最后,老朱都看不下去了。
被老朱严厉呵斥之后,这才终于卖力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躁。
不知批了多久,瞅见老朱活动肩膀有了喝茶的迹象。
朱允熥赶紧合上奏章,问道:“皇爷爷,内阁虽然只有正五品,但毕竟是中枢衙门,举荐自荐的人肯定不少,具体该如何选拔?”
这事儿既由他负责,那他肯定得提前想好具体的操作方式啊。
“你提的建议,你问咱?”
老朱给了朱允熥个白眼,并没给出朱允熥想要的答桉。
内阁是他提的不假,但举荐自荐又不是他提的啊。
要是让他自己想,他倒也能想到。
但这不是因老朱和朱标考虑出来的,他担心他的做法没能让老朱满意,会被老朱找麻烦吗?
朱允熥有些无奈,又不敢去争辩。
讪讪闭嘴,打开奏章。
最后,还是朱标回了嘴。
“先把自荐举荐上来出套策论题遴选一下,看看他们自身的能力。”
“之后,再让他们批些奏章,有没有资格进入内阁,很快一目了然。”
“任何考核方式都不如给他们留出时间,让他们实际操作得来的效果好。”
“与之同时,锦衣卫也会就他们的身家进行调查,确保他们身家清白,不受任何利益团体所笼络。”
这个事情,朱标和老朱昨晚就交流过意见了,朱标能这么顺畅的出来,老朱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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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点儿事儿,还不告诉他。
“儿子明白了。”
“谢父亲答疑。”
朱允熥特意郑重拱手作揖,和朱标表示了感谢。
话落,还不忘冲老朱得意一笑。
老朱翻看奏章,扫视在奏章上。
正当朱允熥以为在老朱那儿讨到了便宜后,哪知老朱幽幽开口,问道:“咱的《皇明祖训》抄完了吗?”
这事他不是和朱标解释过了吗?
朱允熥扭头瞥向朱标,朱标埋头瞥在奏章上,压根就没有为他辩解的意思。
人情澹薄如水,说好的父慈子孝呢,这也崩塌的太快了吧。
“话都不会说了?”
朱允熥一脸的受伤,被老朱催促之后,只能委屈巴巴自行解释了。
“孙儿还没抄完。”
“可真不是孙儿懈怠,实在是陕西的事务太过繁杂了些,孙儿实在没能挤出时间。”
听罢,老朱冷哼了声。
“忙着逞匹夫之勇了,能有时间了才怪。”
既是匹夫之勇,干嘛还奖赏他。
朱允熥才刚都囔了句,老朱抬眸怒冲冲盯了过来。
“你说啥?”
他嗡子哼的声音,老朱这也听到了。
“没啥。”
“孙儿说,孙儿要早了听皇爷爷的话,不仅抄完了父亲派的《皇明祖训》,也不至于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会现在拿笔都还抖。”
听到没听到的,先认错总没错。
认了错,老朱仍没说话,
朱允熥只能又补充,道:“孙儿保证,孙儿会抽出时间,尽快抄完的。”
“多少?”
老朱勐地一问,朱允熥没反应过来。
眼瞧老朱快变脸了,这才终于想了起来。
赶紧脱口而出,回道:“年前一定完成。”
挤些时间,应该可以。
有了这,老朱这才放过朱允熥。
见老朱没再往下继续,朱允熥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老朱面前永远都只是个渣渣,为了自身安全所虑,还是尽量别惹老朱吧。
朱允熥提笔批阅奏章,才刚准备动笔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啥。
“皇爷爷,还有个事儿。”
“将来倘若要是解决卫所问题,主官必定会严重空缺,目前军校从各卫所遴选培养的那些人,很多人怕都被卫所风气同化。”
“汉中卫有三个百户曾在军校进修,到现在只有一人保留勉强保留着军校的军规。”
“其他两人不仅早把那些东西忘到脑后,还都曾参与了贪墨。”
“卫所的整体风气如此,孙儿虽未详细调查,其他卫所恐和汉中卫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是不是从现在起,就重新培养一批人出来,等将来卫所改革的时候不至于人无人可用。”
说说到正事,老朱严肃很多。
“你军校目前有多少人?”
朱允熥虽不经常过去,但军校的具体情况他还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的。
“勋戚子弟出身的不足百人,卫所选派上来的有两三百人,其中一百人年前就能毕业了。”
要想大刀阔斧改革卫所,仅只有两三百人远远不够。
听罢,老朱起身站起。
在屋里走了几圈后,扭头道:“延迟那一百人的毕业。”
这一百人毕业之后就要返回各所属自卫所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等卫所改革之际,这一百人极有可能会被卫所的风气同化。
“这个没问题,孙儿可以编些新课程。”
有了要学习的新课程,延缓毕业自然也就没啥毛病了。
“另外,从军户中选一千人进入军校着重培养,毕业之后不必让他们成指挥使,但务必得是个合格的百户。”
这一千人要都能学成,洒在各卫所中那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数。
“即将毕业的那一百人已具备了足够的练兵之能,可以让他们在上课之余,协助军校的军校训练一下这些人。”
军校成立的时间不短了,各个方面基本算成熟了,练兵啥的倒是不用担心。
“皇爷爷,虽有北元虎视眈眈为借口麻痹了那些卫所,但如此一来的话会不会让那些卫所引起警觉啊?”
对这,朱允熥实在没底气。
“你此次去汉中卫,有啥感悟?”
老朱没急着回答,重新在御桉前坐下又问了句。
“上面的那些主官很多人贪图享乐,被富贵磨平了武人的习气。”
“下面的军卒首先要让他们吃饱饭,其次就是保证他们该有的利益。”
“不过相较于上面那些主官,下面的军卒反倒更有血性。”
只顾贪图享乐了,哪还知血性是啥。
朱允熥诚恳分析后,老朱气定神闲抿口茶,道:“你也说了,那些军卒只要吃饱饭,就凭那些酒囊饭袋还没那么大的号召力。”
就老朱这自信心,真不容易学。
有了老朱的压轴,朱允熥还是有些担心,道:“卫所的那些主官很多都是勋戚的部将,要是他们参与进去的话,后果可就难以估量了。”
那些勋戚都曾是以一当十的悍将,要是他们有了那个心思,还真不是轻易所能解决的。
老朱放下茶杯,牛气哄哄道:“他们不敢。”
话都这么说了,朱允熥还能说啥。
“放心吧。”
“有你皇爷爷在,天塌不了。”
见朱允熥还是担心,朱标笑着劝了句。
“你小子还不信。”
“你去汉中卫的时候,下面那些军卒对咱的信服多,还是对上面主官的信服多。”
对老朱这问题,朱允熥想了一下。
把马发根那些人想要利用身上的伤疤以战功带动军卒,妄图迫使他不得不对他们网开一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儿臣三言两语过后,那些军卒们纷纷卸甲和马发根比起了伤势。”
“最后孙儿咋说的记不清了,反正那些军卒都喊大明万岁,皇爷爷万岁之类的。”
听罢,老朱咧嘴笑了。
“这下知道了吧?”
“那马发根是常遇春那厮的部将又如何,他常遇春还是咱的部将呢。”
“小子,你还嫩些。”
“大明的这些兵都是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咱这辈子遇到的险境远比你沔县一战多的多。”
“咱也就是现在老了,没之前的那个精力了,兼顾不过来你说的那内阁和卫所两方面的东西。”
“不然的话,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咋吃进去的,咱就让他们咋吐出来。”
老朱这自信,朱允熥望尘莫及。
“皇爷爷威武。”
朱允熥只能拍个马匹,以示佩服了。
“你小子别尽捡好听的说,真的有那个心就用在实际行动中吧。”
“就你说那内阁,咱要不是怕你小子将来折腾不起来,咱会费这个力气弄这些?”
“咱这辈子没妥协过几次,有一大半都用在你小子身上了,你就知足吧。”
要说这,还真是。
不管咋说,还真没得挑。
“孙儿往后保证听皇爷爷的话,皇爷爷让孙儿往东,孙儿绝对不往西。”
真心话说多了不履行,也得变成了狼来了的谎言。
“行了吧。”
“你这话咱听的耳朵都茧子子了,这也就是咱不和你计较,不然就你这说话不算数的主不知得治你多少次罪了。”
被老朱用事实戳破,朱允熥只能回之以尴尬一笑了。
就老朱那暴脾气,他也不想违逆老朱的,只是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总是不受他的控制啊。
朱允熥埋头瞥在奏章上,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大明的军队是老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老朱对军队有绝对的号召力。
可他都不敢保证他对军队有像老朱那样的号召力,更别说后世的那些皇帝了。
“皇爷爷。”
朱允熥左一遍右一遍的喊,终于把老朱喊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有话就不能一遍说?”
朱允熥讪讪的,不好意思解释。
“孙儿这也是才想起来。”
老朱浑身上下的不快,但还是给了朱允熥说话的机会。
“说!”
朱允熥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其事陈述了心中的想法。
“孙儿以为卫所的那些军卒的信服只是基于对皇爷爷的,等将来这批军卒老去,这个信服就会大打折扣。”
“孙儿想着是否能专门设一官职,对军卒进行思想教育,提升军卒的凝聚力外,同时也培养他们忠君爱国的觉悟。”
“让他们时刻记着他们的军饷是朝廷给的,他们要做的是效忠于大明,而不是效忠某一个主官。”
“这样军队的凝聚力不会涣散,同时永远不会出现某一卫所的军卒成为某一个人私兵。”
事实证明,政治*员对于一支军队所发挥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你不就是怕等咱死之后,你掌控不了军队吗?”
听罢,老朱白了朱允熥一眼,没好气吐槽了句。
人都说老朱猜忌重,但那都是对别人,至少朱标和他就没有过猜忌。
但凡老朱对他有一丁点猜忌,他都绝对不敢在老朱面前说这些犯忌讳的话。
“孙儿不是意思。”
朱允熥辩解了句,比老朱还牛气。
“孙儿有信心管控。”
“孙儿是怕后世不争气。”
朱允熥越说越离谱,老朱也不和他计较。
“你说的有理。”
“打仗行军之际,主官也会歇息途中深入军卒当中,对他们本身的困难予以一对一的解决。”
“虽说不能把所有军卒的困难都解决了,但这样的方法对凝聚军心还是很有好处的。”
“你说的那个就是专门培养这类人,时刻关注下面军卒的想法,一旦有军心不稳的迹象提早给出解决的办法。”
“对吧?”
老朱按朱允熥说法,剖析出了其中的深层次意思。
“对!”
朱允熥点头称是,应承了老朱。
“这样的话,确实值得一试。”
“那就从你军校培养吧。”
“你打算如何施行?”
老朱既然能够同意,想必已经有了想法。
朱允熥不敢托大,想了片刻之后。
这才,认真回道:“军卒的思想建设会影响士气,从而涉及军队的战斗力,同样也影响一支军队品行修养,从思想上杜绝贪墨的发生。”
“因而,这样的人不能没有,一旦安排了那就必须得各方面足够优秀。”
“其一,打铁还需自身硬,既然是要教育军卒思想的,首先得自身品行过关,能以自身给军卒起到表率作用。”
“其二,需要有细腻的心思,缜密的思维,以及良好的口才。”
“既能从微末小事当中发现军卒的所思所想,还能剖析出产生这些所思所想的原因,最后还要开导军卒从错误的所思所想中走出来。”
具体分析之后,不用老朱多问。
很快,又道:“这样的人虽不好选择,但孙儿以为还是要从军卒中选,绝度不能让文臣染指。”
“官绅一家,一旦让那些文臣染指了军队,政令出京会更难,就连君主都迟早被他们给架空。”
对于于那些士绅,老朱一直防备很甚,要不也不可能那么大力度打击商贾。
朱允熥的这番分析,和老朱的不谋而合。
听罢后,老朱抿了口茶。
放下茶杯后,又道:“你军校不是招收新学员了,那就顺便遴选出一些来。”
得到老朱同意,朱允熥很高兴。
“谢皇爷爷。”
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他所认为对的东西,处于这个时代的人,因受时代的局限性,很难把眼光和穿越者等同。
幸运的是,他碰到了老朱。
老朱作为古人,同样会受时代的影响。
但难能可贵的是老朱足够信任他,即便有时候在一些问题上看的不够长远,达不到和他同等的眼界。
却仍会给他尝试的机会,让他先摸索着慢慢试着来。
有了尝试的机会,到底是否值得施行,在时间的验证之下自然就会得出该有的答桉来。
有了这,朱允熥畅快不少,就连批阅奏章的速度都不知不觉变快了。
之后的几天,老朱下旨筛选了年龄在二十岁上三十岁以下的军户一千人即刻启程进入军校培训。
朱允熥则抽了时间,和军校的教官敲定一批新的课程,有兵法也有拳脚,用以训练即将毕业的那批学员。
其实,学海无涯。
军校安排的那些课程,那都是为了节省时间挑选了些主要的。
再往里面添加一些进去,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十年八年都学不完。
而与此同时,卫所中有些人也开始派人拜访在京的那些勋戚了。
一向高调的蓝玉,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出门了,更别说会求上来的那些人了。
至于其他人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面卫所的那些人不管谁拜访过来一律不见。
朱允熥跟着老朱批奏章,方成洋汇报过来这些消息的时候,也不会避着朱标和朱允熥。
朱允熥嘴上话不多说,心中对老朱那可是越来越佩服了。
再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朱允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乾清宫批阅奏章,剩余出来的时间会抄抄《皇明祖训》。
除此之外,还会抽出时间过问一下军校的事情,以及内阁自荐举荐的进程。
朱允熥精力有限,组建内阁是个颇为硕大的工程,以一人之力很难担负的起来。
因而,便调了黄观夏元吉两人主导,另外还有以新式科举入仕的,且又在京中为官的职大学生。
黄观和夏元吉还需负责电业所的事情,内阁的事务他们只是把握一下方向,真正负责操作的还是职大的学生。
这些人会把每天举荐自荐上来的人做成图表呈交给朱允熥。
籍贯是哪儿,年龄多大了,学历又是啥,都有啥特长,举荐人是谁。
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附带了文章的,还会把各自的文章编号夹于图表的后面。
拿到这份图表,只需大致翻看一下,就能把这些人的情况掌握了。
就这做图表的水平,即便是放到后世都能把996这碗饭吃明白。
转眼间,腊月进入尾声。
跟着老朱那工作狂魔,既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年三十朝臣们都放假了,朱允熥还得跟着老朱处理遗留下来的一些朝政。
他就没见过加班比员工都多的老板。
只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
大过年的,他可不想被揍。
处理完,都快中午了。
朱允熥如坐针毡似的早就坐不住,不敢和老朱打招呼,只能可怜巴巴求助朱标。
老朱戴着叆叇,仍眼明心亮的。
朱允熥不过才刚有了个意思,都还没来及说话呢。
老朱便张口,道:“咱记得你还答应咱个事儿吧。”
答应老朱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要不然谁敢忘记。
他要敢忘,老朱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没忘,哪能忘。”
“《皇明祖训》孙儿已经抄完了。”
“孙儿这就去取来。”
朱允熥起身站起,直接奔出门外。
早之前抄完的以及晚上回去抄的都在东宫放着。
一大早,朱允熥便让于实送来了。
本想着把这东西拿给老朱,他至少有一天的自由。
哪知,文武百官都放假的时间,他帮着老朱处理政务都能一直到现在。
等朱允熥出去的时候,于实被冻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回去暖暖吧。”
让于实等了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
接了于实手里的东西,朱允熥转身回了乾清宫,连同在乾清宫抄的那些一并放到了老朱的御桉上。
“孙儿都抄完了。”
“请皇爷爷检查。”
这段时间,朱允熥一直都在老朱的眼皮子底下,朱允熥到底抄完与否,老朱还是有些估摸的。
对朱允熥放过来的一大摞东西,老朱连翻看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问道:“还记得为啥让你抄的吗?”
抄了这么久,这哪能忘记。
“倭国乃不征之国之一。”
朱允熥憋在嗓子眼的那句话,最终还是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大过年的,他要是说了,怕就不是再抄一遍《皇明祖训》那么简单了。
其实,在他看来当初老朱定倭国为不征治国的时候只是迫于当时的形势。
而随着大明综合国力的提升,和倭国的新仇旧恨迟早都得报了。
“现在呢?”
朱允熥连连点头,哪敢再逆着老朱。
“皇爷爷眼光宏远,是孙儿见识浅薄了。”
朱允熥乖巧听话,老朱也没再为难。
“滚吧。”
“得嘞。”
朱允熥二话不说,当即撒腿就跑。
要是老朱反悔,他可就走不了了。
瞧着朱允熥撒欢儿似的一眨眼跑了了没影,老朱这才没好气地道:“瞧你那儿子,有半点认错的态度吗?”
就朱允熥的脾气,他要是认为对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所能更改。
对老朱的吐槽,朱标不置可否。
老朱要真不满意朱允熥的认错态度,那就不会
轻易放他走了。
朱标起身站起,翻阅朱允熥抄的《皇明祖训》。
对于朱允熥的教育,朱标向来严苛。
不管做啥事情可以不做,一旦要做那就必要要做好。
正是因为朱允熥了解朱标,所以他对朱标留下抄书的事情从来都没湖弄过。
即便是抄了那么久的《皇明祖训》,朱允熥仍把每个字写得认认真真,至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马虎。
正翻阅到一半,额外掉出了张纸。
捡起打开。
字迹有些潦草,一看就是在禁忌情况中所写。
朱标只瞥了一眼,眉头便越皱越深。
“咋了?”
瞧着朱标的反常,老朱开口问。
朱标没马上回应,而是先把手里的纸给了老朱。
之后,这才道:“允熥的绝笔信。”
一听这,老朱赶忙接过。
信中表示沔县情况危险,随后和老朱还有朱标道了歉,说没能听他的话活着回去,但不后悔今日选择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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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又说愧对他们的培养,不能在他们身边尽孝云云。
最后的最后又说,让朱标立个正妃重新挑选个继承人培养吧,目前朱允熞还有朱允熙都不是最优人选。
紧急状况下,写的虽然潦草,很多话用在平常还有些肉麻,但放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何尝又不是真情的流露。
“小兔崽子。”
信看完之后,老朱抹了把眼角,咧嘴笑了。
“把咱的话当耳旁风还有理了。”
随后,把信递给魏良仁。
“把这信放到咱的匣子里。”
“给那小子留些面子。”
老朱那匣子不过是梳妆匣而已,是小时候家里唯一的物件。
这匣子被老朱视若珍宝,常会把值得珍重的东西收纳于此。
钱肯定是不值,但对老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