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早饭,老朱突然开口。
废了王氏的秦王正妃,在西安修庙庵供王氏居住。
王氏和朱樉本就是被生拉硬拽凑在一起的,即便免了王氏现在殉葬,等王氏百年之后还是要进秦王陵的。
直接废了王氏的正妃,不管对王氏还是朱樉都是个解脱。
“皇爷爷...”
朱允熥本想拍个马屁,哪成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拍在了马蹄之上。
“你还想说啥?”
“这是咱最后的底线了。”
被老朱凶巴巴一瞪,朱允熥赶紧连忙解释道。
“孙儿是想说皇爷爷英明神武。”
不夸不行,夸还不行。
朱允熥刚说一句,便被老朱回怼了过来。
“还说不是你撺掇你爹的?”
不是他撺掇的,就不能说话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朱允熥一脸的委屈,张了张嘴最终啥都说出来。
现在正是老朱心情不佳的时候,以他的卑微身份还是乖乖埋头干饭吧。
吃了饭,朱允熥先找卢志明换了药。
之后,又把卢志明领到乾清宫。
即便是安神的,那也需给老朱号过脉后,基于老朱的身体状况才能开方子,哪能是个安神的方子就能随随便便用的。
到了乾清宫门口,正赶上朱标出门。
“父亲,卢院正过来了。”
老朱没病的情况下开方子,要是由卢志明单独进去说明情况,非得被老朱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而且,别看卢志明在朱允熥跟前一副谏言的头铁形象,那也只是因为朱允熥好说话而已。
到了老朱那老头子跟前,瞬间就得变怂包,还哪敢像给朱允熥治伤那样强制给老朱号脉。
“孤先去批奏章了,你带卢院正进去吧。”
他在老朱面前是不像卢志明那么怂,但老朱那倔脾气上来,他还真抵挡不住。
目前这世上唯一能劝住老朱的,也就只剩下朱标了。
“父亲不去吗?”
朱允熥语气中的带着恳求,就差拉着留下朱标了。
“孤不去了。”
“你能关心你皇爷爷身体,你皇爷在只会高兴,不会和你生气的,你只管放心就去就是。”
话是这么说,但那老头子凶起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行了,去吧。”
“等你皇爷爷睡下,你也赶紧过来帮孤把奏章批了,孤熬了一夜也快扛不住了。”
朱允熥还想多说几句,朱标丢下了这句话后,竟然扭头直接走了。
啥人嘛。
有这么坑儿子吗?
朱标走了,朱允熥不进去都不行了。
“走吧!”
朱允熥前脚走,卢志明跟在后面。
“皇爷爷。”
朱允熥刚一进门,便率先喊了声。
随后,蹲到老朱跟前,帮老朱锤着腿。
“孙儿和您商量个事呗。”
瞧朱允熥这样,老朱瞬间警惕起来。
“你站起来。”
朱允熥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只能乖乖照做。
“往后退。”
这下,朱允熥更不解了。
“咋了嘛?”
朱允熥看老朱眼神不善,只敢嘴中都囔几句,身体还是很实际的听了话。
在退出十几步开外,老朱这才道:“现在说吧。”
“你小子一张嘴就不憋啥好屁,”
呃。
至于嘛。
朱允熥满腹委屈,也只能顺着老朱,试探着问道:“皇爷爷困了吗?”
一听这,老朱更警惕了。
“有话直说。”
朱允熥一脸的谄媚,又道:“皇爷爷昨天晚上就没睡,要不就睡上会儿吧,孙儿去帮父亲批奏章。”
“今天咋这么积极?”
老朱满腹的狐疑,开始怀疑朱允熥居心不良了。
往常的时候,他也就嘴上不情愿,但但凡只要有空哪次批的时候不积极。
再说了,他倒是想不积极,也得给他这机会啊。
算了,他算看出来了。
他在老朱那儿压根就没啥正面形象,根本容不得他循序渐进慢慢说。
“孙儿实话说了吧,父亲担心皇爷爷身体,让孙儿找了卢院正给皇爷爷开副安神的方子,让皇爷爷好好歇歇。”
朱允熥一股脑全说了,本以为会听到老朱的咆孝。
等了好半天后,竟见老朱在软塌上坐下了。
这下换朱允熥不解了。
“不是要号脉吗?”
“来吧。”
老朱撸起了袖子,大大方方招呼。
“这世上还惦念着咱的也就只有你爹了。”
老朱阴阳怪气地吐槽。
朱允熥招呼卢志明近前的同时,挪步到老朱跟前,道:“其实,孙儿也挺惦念皇爷爷的。”
一听这,老朱扭脸一瞥。
“就你?”
“算了吧。”
“要说惦念也是咱惦念你,此去陕西之前咱咋和你说的,你呢?”
“你要但凡还惦念着咱,就不会去沔县驻扎?”
“数里之外就是田九成的老巢,别告诉咱你去沔县之前没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
被老朱直接戳破,朱允熥无言以对。
正准备认个错,哪知老朱随之又不忿道:“把咱的话当耳旁风屡屡抗咱的旨,还不就是知道咱惦念着你,不会真的把你咋样吗?”
“往后咱也得学学你,心他娘的再硬些,你小子爱他娘的是死是活,咱大明离了你小子又不是天榻了,咱干嘛为了你小子折磨自己。”
老朱这么一说,朱允熥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乖乖的认错。
“孙儿错了。”
“孙儿往后保证不会再以身涉险,让皇爷爷担心了。”
老朱摆摆手,压根就不信。
“咱信你的屁话。”
“陕西是如何善后的,咱有资格知道吧?”
老朱都没资格,谁还有资格。
“当然。”
“从陕西折射出来一些问题,有些太过庞杂,要不您先睡上一觉,等您醒了之后孙儿再慢慢说。”
】
老朱要是知道卫所的贪腐已不亚于文人,那暴脾气肯定收敛不住,又哪再会安心睡觉。
提议出口后,老朱没表态。
朱允熥这才把卢志明招呼到过来,道:“来吧,卢院正。”
对给老朱用药,卢志明很谨慎。
号脉用了一盏茶,开方子又斟酌了许久。
卢志明弄得慢,朱允熥也不催促。
本来是为让老朱好好睡一觉的,要是方子不合适引起其他毛病可就不好了。
方子开好后,朱允熥亲自去煎。
把药端给老朱后,本想等老朱睡着他再走的。
哪成想,老朱才刚喝了药,便催促着让他去帮朱标批奏章了。
老朱身边有魏良仁伺候,朱允熥也没再坚持,应下了老朱很快去找了朱标。
等过去的时候,朱标已批了不少,正一边瞅着奏章,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子。
“父亲!”
朱允熥喊了声,上前帮朱标捏着肩膀。
“你皇爷爷睡了?”
朱允熥过来,朱标放下脖子上的手,专心瞅在了奏章上。
“皇爷爷药喝了,正准备睡了。”
朱标不置可否没再多说,片刻过后招了招朱允熥。
“好了。”
“拿些奏章批去吧。”
随着朱允熥对奏章批阅技术的炉火纯青,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就已经不用专门指定了。
每次批阅和老朱朱标他们一样,只需随便拿着一摞批就行了。
老朱年纪虽然大了,但在奏章批阅上面是有功底的,那效率估计能顶两个朱允熥。
没有老朱在,朱允熥和朱标两人批了大半天,不过才批了一小半而已。
“歇歇吧。”
朱标放下御笔,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招呼了朱允熥。
朱允熥应了声,坚持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这才起身站起坐到朱标旁边的软塌。
端起茶杯,润了嗓子。
放下后,道:“爹,奏章要一直都这样批,这怕很难执行下去。”
“皇爷爷勤政,又有爹帮忙,等将来要让儿子一人批这么多,儿子还真扛不住。”
“而且,后世之中很难保证所有人都能像皇爷爷和父亲这样,但凡碰到个慵懒的,或者年纪小的,会连正常的运转都难以维系的。”
所有政务系于帝王一人之手,这可不是是个人就能担起来的。
“你有啥办法?”
“恢复丞相?”
在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桉后,老朱杀了胡惟庸后就严令后世之君不得复设丞相。
这么多年以来,朱标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么繁重的政务系于皇帝一人之手,后世之君会有人扛不住。
只是对于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始终没能想出合适的解决之法。
“不是。”
“儿子以为裁撤丞相并没任何不妥,在丞相的问题上,是有君权和相权之争不假。”
“但天下是皇帝的,只有皇帝才会为保祖宗基业,平衡各方利益努力让天下长治久安。”
“而对于丞相来说,不管是谁都多会为自身的圈子牟利,很少会有人在施政的过程中会主动让出自身利益。”
丞相自秦之前就有了,又有多少人留下了贤名的。
李斯不就因怕推崇儒家的扶苏即位会遵儒灭法,才会和赵高合谋篡改始皇遗诏,扶了二世胡亥。
扶苏和胡亥谁才是大秦合格的君主,李斯他不会不清楚。
朱允熥话落后,朱标也没表态,只静静等着朱允熥的下文。
顿了一下,朱允熥又道:“儿子以为不如把设内阁,也就是把目前现有的华盖殿武英殿等这些有才能殿阁大学士组织起来,让他们去批阅这些奏章。”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桉发后,老朱设春夏秋冬四辅官协赞政务处理奏章。
由于这些人都是从地方招募的所谓大儒,缺乏处理政务的经验,根本达不到老朱想要的效果。
洪武十五年,设立不到两年的四辅官便再次被老朱裁撤。
再之后,又分别设立了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文华殿大学士。
但这都是充当顾问身份的,只有在用得着的时候发表些意见,平时只需充当透明人即可,并没有处理奏章实际理政的权力。
听到这,朱标深思了片刻,道:“你是说只需让他们处理奏章,不做具体施政所用?”
要是处理奏章连同施政一并下发下去,那岂不就换汤不换药,仍等同于丞相了吗?
对朱标的问题,朱允熥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儿子想可以让他们把对奏章的意见另外复纸写下,之后再由皇帝以朱笔批示。”
“这样一来的话,能极大减轻皇帝的压力,不用每天把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批阅奏章之上了。”
“其实,每天这么多奏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说些吃了喝了的小事,真正需要处理的一些大事并不多,而且需皇帝处理的并不多。”
事实证明,历史由皇帝亲自处理这些繁重奏章也就只有老朱一朝。
到了建文朝的时候,改殿阁大学士为学士,各设学士一人,大学士昔日的顾问身份也都名存实亡,奏章的实际处理之权全系黄齐方三人身上。
等到了永乐朝,朱棣便任命了解缙胡广杨荣等人进文渊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了。
“儿臣是想可以让这些人处理奏章,但必须得限定他们的官职,最多不得超正五品,更不得在六部这些实权衙门任职。”
“这样一来的话,这些阁臣只是负责处理奏章的书吏,和六部一样直接对皇帝负责,像丞相那样擅权专政的局面应该就可以避免了。”
大致意思说完,朱标点头应道。
“你的这办法挺有可操作性,等孤找时间和你黄皇爷爷说说。”
能得到朱标的认可,很大程度上已算是得到老朱同意了。
“还有陕西的事情。”
朱允熥顿了一下后,把卫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先和朱标通了气。
当初在设卫所的时候,老朱引以为豪的以为大明将永远不缺兵可用。
这才多少年过去,卫所制度便出了问题。
其实,这还是轻的。
等到了嘉靖朝,军卒更是严重短缺,连正常的戍守都难以为继,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重新募兵。
要是不能把已经出现问题的卫所制度做出改变的话,即便历史自他的穿越或多或少已经发生了改变。
但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症结,将来的某一天还是会出现的。
而若直接和老朱说这些问题,天知道会出现啥狂风暴雨,提前和朱标通个气,在和老朱提起的时候,也能有人帮忙转圜。
“那你可有解决之法?”
汉中卫都已贪腐到了这种程度,那其他卫所或多或少肯定也有。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标拧眉沉思许久。
“还没想好。”
“自汉中卫的事情处理完,儿子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了,直到现在还没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文人可用军队控制,若是卫所的问题处理不好,儿子担心会激起哗变的,一旦军队不受指挥,恐要出大问题的。”
那么大一块蛋糕呢,那些武将若吃不上,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把锅一块给砸了。
“父亲可有办法?”
朱允熥摇摇头,又反问了朱标。
朱标很早之前就被老朱带着在军中历练了,无论是对文人还是武将都比朱允熥要了解的多。
“哗变的基础是要依靠军卒的,要是军卒不听指挥,哗变自然也就产生不起来了。”
“宋时为了防止武将专权,武将是随时调防的,一度出现过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现象。”
“我们的卫所和隋唐的府兵制差不多,卫所指挥使都有临时任命的先例,倒是可以把卫所长官打乱。”
“在没有了绝对指挥权下,号召军卒哗变的事情自然也就可以避免。”
“不过,动倒是可以,缉拿了这些人后该由谁去领兵,以及以后该如何防止这类问题产生这是个难题,需有详细步骤方可执行,等孤再想想吧。”
“你说的那内阁还挺不错,先把这个施行下去,维系住朝堂的安稳,其余的问题再解决起来也就不难了。”
有了朱标的兜底,朱允熥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内阁能不能施行那是以后的事情,目前这一大摞奏章该批还是得批。
朱允熥跟着朱标从阳光正好一直批到了月明星稀,就连吃饭也是随便对付了一口。
就在父子两人快要批完的时候,老朱一觉睡醒寻了过来。
“爹,醒了?”
“马上就要批完了,剩下的儿子和允熥处理吧。”
见到了老朱,朱标眼睛满是血丝,冲老朱莞尔一笑应了一声。
朱允熥肩膀上有伤,拿个快子都抖,说是协助朱标批,不过只是帮个小忙而已,真正扛大头的还是朱标。
大概是心疼朱标了,虽没剩下几分,老朱还是坚持帮忙收了个尾。
全部批完后,朱允熥长舒一口气,稍稍活动了一下快不是自己的肩膀。
“皇爷爷,陕西的事情...”
话才刚说一半,便被朱标打断了。
“你身上还有伤,回去歇着吧,孤和你皇爷爷说。”
陕西折射出来的问题太严重了,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就成陈述的。
“好吧。”
“那儿子走了。”
这话由朱标来说,的确比他说更合适。
朱标啥时候回来的不知道,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朱允熥回来一沾枕头就睡了。
反正次日等他醒来寻过去的时候,朱标已经在洗漱换衣服了。
眼里的血丝没那么多了,估计多少是睡了会儿的。
“父亲同皇爷爷说了吗?”
这都是大明的痼疾,能在老朱手里解决了,将来他接手时就能轻松很多。
“说了。”
“卫所的问题再等等吧,现在先紧着解决你说的那内阁。”
“要是内阁足以支撑朝政的运转,到时候可以全力腾出手处置卫所的问题。”
“像现在这样,每天光是批阅奏章就被绊住手脚了,很难再有多余的精力施行太大的国政。”
“不过,汉中卫的贪墨之事一经传播开来,其他卫所肯定会风声鹤唳向京中打探消息的,唯一的途径就是那些勋戚。”
“而那些勋戚势必会找你探听,你要想好提前如何应对,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警惕。”
“经蓝玉桉后,勋戚们虽收敛很多,但卫所那么严重的贪墨,那些勋戚即便没有参与,下面人的孝敬至少有人拿过。”
“孤还是那句话,你和那些勋戚的血缘关系割舍不断,私下和他们的交往肯定避免不了。”
“但你要知道,往后你治国理政不是单凭武将就行的,该有的分寸得把握好,和武将走的太近就意味着疏远了文臣。”
没有朱允熥的话,那些勋戚就直接找朱标了。
有朱允熥在,当然要找朱允熥了。
相较于朱标,朱允熥更容易对付。
“儿子明白。”
朱允熥点点头,应下了朱标。
其实,在前期的时候会有文武之争,等到了后面这种现象就会逐渐平息,勋戚武将力量被削弱的原因固然是有。
但更重要的一个,那就是勋戚武将和文臣士绅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的缘故。
毕竟,只要是人就会有贪墨,是人就会热衷于荣华富贵金银财宝。
像往常那样,朱允熥跟着朱标找了老朱,之后三人一块去了奉天殿。
文武百官见了礼后,朱允熥主动站出来呈禀了陕西剿贼的成果,对田九成余党的最后处理结果,以及对汉中卫贪墨问题的处置决定。
陕西剿贼的捷报早就送回来,文武百官对这一成果早就了然于心,至于对田九成余党的处理也是兵部五军都督府和户部共同处理的。
文武百官唯一不知道的就是汉中卫的贪墨问题。
震惊于贪墨数量之大之余,朱允熥已执行了足够雷厉风行的处理。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谁都很难再在汉中卫一事上多做置喙。
但,不说汉中卫的,能说其他的啊。
朱允熥才刚把该说的说完,兵部尚书茹瑺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
“汉中卫的贪墨数额如此之大,其他卫所是否有类似于此的情况,臣以为还需详细核查。”
之前蓝玉桉的时候,文臣和武将能够共同进退,那是因牵扯到他们共同的利益了。
在利益关系解除后,自然不需要再抱在一块了。
碰到抓住对方把柄的地方,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方狠狠踩到脚下的。
“是啊。”
吏部新任尚书梁焕很快站了出来。
刚刚做了天官之首,梁焕也需要找些由头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梁焕做吏部尚书之前曾是吏部给事中,专攻弹劾的言官嘴皮子功夫很定了得。
一声附和出了列班后,便开始了洋洋洒洒的连珠炮模式。
“军力乃我大明的坚强后盾,只有军力足够强悍,我大明才能在四方蛮夷之中保有宗主国的地位。”
“而军力强悍的基处是什么,自然是兵强马壮,而兵强马壮靠的是什么,是真金白银的供养。”
“朝廷省吃俭用抠出钱供给军队,但却养出了一大批蛀虫,这些蛀虫啃的不仅是大明的财政,还会是大明的军心士气。”
“一个卫所的长官人人贪墨,军卒还哪有训练的心思,上了战场还哪有上阵杀敌的士气。”
“陛下,把持军队的纯洁刻不容缓啊。”
“臣非常赞成茹尚书所说,应该由朝廷派人过去严查各卫所粮饷配发情况吧,查处一起处置一起,绝不能姑息养奸。”
六部毕竟不是言官,以前即便提些和武将对立的意见,也顶多说明缘由以及自己的想法也就行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激进过。
现在有了梁焕这吏部天官这么洋洋洒洒一番话,剩下其他几部的人根本不用多说,只需站出来表个态就行了。
随着六部尚书聚已表态,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也很快站了出来。
“都察院食君之禄掌监察之责,愿为陛下担此重任。”
都察院属于文官,若让都察院调查卫所贪墨,就意味着要由文人插手进队了。
文臣插手军队,先不说对武将的冲击有多大,就是君权也会受损的。
现在只是担负个监察,等将来不知啥时候就会插手军队管理。
让文臣治军,他们知兵吗?
瞅着那些文臣上蹿下跳的嘴脸。
老朱板着脸冷冰冰的盯着。
朱标站在不远处抿着嘴静静注视着。
朱允熥则东张西望的早就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那些家伙也不好好想想,老朱是何许人也,就他们那点小心思哪能不知道。
即便老朱真要彻查卫所的问题,那也会从武将中选择,和他们文臣又有啥关系。
武将不能和文臣结党,而文臣同样也别想染指军队。
见老朱不说话,那些文臣又吱吱歪歪的说个没完没了。
武将班列中的蓝玉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道:“汉中卫不过只是个个例,你们咋知道其他卫所就都有贪墨的问题了?”
“那些将士们出生入死,都曾为大明流过血负过伤,只凭借此就怀疑他们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蓝玉这话很有带动性,随着他的话落之后,不少武将纷纷跟着附和。
“仅凭个桉就说所有卫所都有贪墨问题,这未免太牵强了些。”
“对啊,远的先不说,就先说最近的赵勉,难道仅凭赵勉一桉,就能说你们这些人都干贪墨的事了吗?”
武将你一言我一语,虽没有文臣的那些长篇大论,但还是很有擅动性的。
眼看文臣摆出的那些论点都即将被否决,之前咋咋呼呼叫的很高调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人主动挑起担子重新再往出列论点。
这就是文臣最大的硬伤,看似有着根深蒂固的利益捆绑,但在利益捆绑之下仍还是会把自身利益放于首位。
眼看着在武将同仇敌忾中,他们即将丧失了话语权之际,一向作六部领头羊的茹瑺才重新站了出来。
除吏部外的其他四部,平常的时候就向来低调,他们只在有人出头之后才会附和。
吏部换了个尚书,茹瑺以为凭梁焕之前那番犀利言辞的架势能把他这个领头羊的身份接过去。
枪打出头鸟,若非万不得已,没人愿当这个领头羊。
哪成想,梁焕那厮脸皮堪比城墙,既想要扬名立万,又不想出头担责任。
茹瑺心中把梁焕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最后还是得由他站了出来。
“以赵勉贪墨是不足以认定所有为官之人均已贪墨的毛病,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贪墨与否本官并不能保证,本官所能保证的只有自己。”
“各位将军难道能够保证除了汉中卫之外,其他卫所并不存在贪墨?”
这谁敢保证?
不说卫所的指挥使了,就是地方上那些都司的都指挥使他们也都认不全,他们哪能保证那些人没有贪墨。
仅仅一个反问,武将顿时哑口无言。
停顿了片刻,给了那些武将足够的思考时间之后,茹瑺这才冲老朱拱手。
“派人去各个卫所调查只是自查自纠的一种方式,要是没有问题固然更好,要是有问题的话也能够及时纠正。”
“是及,臣附议。”
“臣附议。”
随着茹瑺的话后,毫不夸张的说奉天殿站着的所有文臣都表了态。
唯一没说话的,只剩下武将了。
自从蓝玉一桉后,武将们低调了很多,面对不利自己的情况,也能够往后退一步了。
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蓝玉率先站了出来。
“上位,既然是自查那就须从由五军都督府调派,不该由都察院派遣。”
既然非得要调查的话,从五军都督府派遣也是避免不让文臣染指军队的唯一办法了。
哪怕是由五军都督府自行调查,以老朱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谁都不敢包庇过甚。
文臣要的是能让武将伤筋动骨,从而压制武将一头,使得他们在朝堂上有先于武将的话语权,并不是非要去染指军队。
因而,在蓝玉出言之后,那么多文臣没一个说话的,算是默认了蓝玉的提议。
只可惜,文武辩驳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意见了,老朱那儿又不答应了。
“都他娘说了这么多,你们就没想过即便是自查也会让卫所离心离德。”
“北元那群鞑子虎视眈眈,你们却让咱搞内讧,都他娘拿了北元的好处了?”
老朱双手着叉腰,怒目而视着文武。
“臣等万死?”
贪墨之人该死,投敌叛国者更该死。
被老朱狂轰乱炸后,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拜倒在地。
朱标沉静如水的脸上,恢复了澹澹地笑意,顺着老朱的话补充道。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北元残部不甚安分,实在不宜再在军队上大动干戈了。”
朱标和老朱天衣无缝的配合,瞬间拉回了朱允熥不知神游到哪里的思绪。
要不是他从朱标口中,提前知道了老朱的想法,他还真就被他们父子的这顿配合给骗了。
高,真他娘的高。
现在明明是没经历兼顾处置卫所的贪墨问题,老朱偏偏是说是因北元虎视眈眈的,怕牵一发动全身让卫所离心离德。
如此一来的话,不仅打消了卫所那些蛀虫的疑虑,而且通过拔高他们的地位,让他们放开手脚加大贪墨。
他们贪墨的越肆无忌惮,将来在清查的时候才能够更快找到证据。
“都起来吧。”
“此次长兴侯武定侯还有太孙剿贼有功,父皇拟了些奖赏。”
“魏公公宣吧。”
朱标代老朱招呼后,文武百官起身站起,魏良仁当着群臣的面很快宣了纸。
老朱私下不止一次嫌弃过朱允熥死守沔县的冒失之举,但在圣旨上却当即朱允熥这一英勇行为大肆嘉奖。
虽说主副帅是耿炳文和郭英,但圣旨上却浓墨全都用来褒奖朱允熥了,篇幅不多的一道圣旨,朱允熥占了一大半。
耿炳文和郭英这次出征出力是很大不假,但他们把朱允熥放在沔县一个月那也是事实。
即便朱允熥啥事都没有,但治他们一致储君安危于不顾的大逆不道之罪那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下,能拿些奖赏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哪敢抱怨朱允熥盖过他们的风头。
武将们自己喜欢舞刀弄棒,对朱允熥的这一英勇行为自然是听得眉开眼笑,心中确确实实是认可朱允熥的。
而那些文臣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看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朱允熥的身份实在不该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在大部分看来,沔县可以丢了,但朱允熥作为储君不能有丝毫危险。
朱允熥不管不顾死守沔县,这根本就不是英勇之举,而是对社稷的不负责任,往大了说那是不忠不孝。
非但不能奖赏,还要被弹劾的。
只不过,有老朱的高压在,这不过都只是他们想想而已。
老朱非要表彰孙子,他们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情引火烧身,给自己找麻烦。
文武大臣们咋想的,朱允熥管不着。
他只想认识一下写这圣旨的人,区区数百字引经据典遣词优美,把他夸的天花烂坠的,好像他是天下第一神勇之人,纵观几千年历史首屈一指的好圣孙了。
他自认为他不是个脸薄之人,但听着这圣旨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炷香后,圣旨宣完。
除了圣旨的口头表彰外,还赏赐了些绫罗绸缎之类的。
之前赏赐的时候,宝钞会像烂纸一样的给人,自从朱允熥说了滥印宝钞会造成的巨大危害后,之后再有赏赐就很少再用宝钞了。
即便是金银赏的都很少,在宝钞不能滥印的情况下,国库会越来越捉襟见肘,能省肯定是要省一些的。
其实,不管是朱允熥还是耿炳文亦或者是郭英,对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都不是很热衷,他们要的不过是赏赐之下所带来的名声而已。
魏良仁宣了旨后,由内伺把东西抬上了殿。
下朝之后,会有专人门再帮忙送回到各自的府中的。
再之后,老朱这才开口。
“太孙提议以殿阁大学士组建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诸位对此有啥看法都都说说吧。”
参赞机务处理奏章,这之前都是丞相的活儿。
在老朱有谁提复设丞相就杀谁的先例之下,谁还敢再在类似的相关问题上发表意见。
万一是钓鱼执法咋办?
老朱话落良久,不管文臣还是武将,没一个主动站出来的。
老朱直勾勾的眼神在那些文武大臣中扫来扫去,更让那些人心惊胆寒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
气氛僵持了老半晌,最后还是朱标开了口,道:“诸位只管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朝堂议事不谈对错只纳最合理之言。”
有了这,文武才松了口气。
相交于老朱,朱标厚道多了。
有朱标的这保证,哪怕他们真惹老朱不高兴了,朱标也足可以保证他们安全无恙的。
朱标话刚落,有人出头了。
吏部尚书梁焕率先出言,道:“臣赞成太孙提议,奏章均集于陛下一人身上,于陛下负担实在太重了。”
内阁要真设立了,将来那就是等同于丞相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为官之人最高的宏伟目标不就是拜相了。
之前这一阶梯被老朱堵着,现在老朱好不容易松了口,又哪会那么轻易放弃,肯定是得牢牢抓住的。
而且谁若抢得先机,谁就有可能拜入内阁,坐上那梦寐以求的位置。
即便胡惟庸最后一任丞相的下场实在惨了些,但仍阻碍不了那些人对这一位置的趋之若鹜。
梁焕之前碰到和武将争利的时候不愿出头,在碰到某私利之际如此迫不及待的嘴脸,让其他文臣很是鄙视。
只不过,这蛋糕实在太诱人了,心中鄙夷梁焕的同时,嘴上却仍还是像梁焕那样把朱允熥的内阁的提议大肆褒奖。
“陛下,内阁设立也能让朝政更加顺畅的运行,有很强的可操作性。”
说这话的,是兵部尚书茹瑺。
自丞相裁撤之后,所有的朝政全都系于老朱一人之手,哪怕老朱再咋勤政。
但毕竟一人的精力有限,很多时候也会分身乏术,很难保证每项政务都能高效执行。
“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内阁设立之后也能够让朝臣们帮陛下分担压力。”
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斌不甘落后,很快便也站了出来。
啥是分担压力,分权怕才是真的
。
有了前面的领头之人,六部的侍郎,六科的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也都纷纷站出来。
不出一盏茶功夫,这些人便在对内阁的大肆褒奖之中达成了统一意见。
武将们看着文臣们眉飞色舞的褒奖,过了良久都没人说话。
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内阁将来是否能等同于丞相,以他们自身的能力肯定是不足以进入内阁的。
不管有没有内阁,对他们都没啥影响,既然都拿不到好处,他们又何必帮那些文人做嫁衣。
最关键的是,这意见还是朱允熥提出来的,他们保持沉默就可以了,没必要去拆朱允熥的台。
听着那些文臣把内阁夸的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老朱本来黑的脸色更黑了,眼神意味不明的瞥到武将的身上。
为首的蓝玉被老朱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毛,他虽不是一点儿政治头脑都没有,但并没有没那些文臣多。
他实在想不明白,老朱的用意到底是啥了。
按理来说,朱允熥这意见是先与老朱交流过的,老朱若是不同意的话当场就否决了,不会再拿到朝堂上说。
可若是同意的话,有那些文臣就够了,没必要非得让他们再附和的。
就他们和朱允熥那关系,应该没必要非得多此一举,再在这个问题上附和朱允熥一遍的。
“蓝玉,你啥意见?”
蓝玉迟迟不开口,老朱主动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