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三艘披红挂彩的大福船在海面上渐行渐远,送行诸人先后归还,码头上也渐渐沉寂下来。
不过解席并没有很快离开,作为内定的山东攻略总指挥官,钱谦益下次再回来他就要准备出征了,但老解并不在意这些,此时他只是抱着双臂,饶有兴味的注视着那三艘由于满载而略显笨重的大官船。
旁边赵立德等几位参谋组同仁也站在原地,随口便议论起来:
“百日之内必有回音……那姓钱的还真敢打保票啊。我计算过了,以这个年代的速度,从这边就算直接走海路去天津,再从天津到北京,哪怕一般商业贸易,两头都不耽搁,来回也差不多要两个月功夫。他有把握在一个月内搞定大明朝廷?”
因为以前的职业习惯,赵立德对于此类诺言向来是不怎么感冒的。再考虑到大明王朝一直以来的拖沓作风,虽然眼下才是三月份,他预计能在今年年底之前把事情办好就不错了。
不过庞雨倒并不这么:
“正常情况下会拖拖拉拉,但现在东林党还指望着我们帮忙收拾山东乱局,那他们的效率肯定会很高……记得咱们的文史资料上记载,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登州已经失陷了吧?”
“不但登州失陷,崇祯五年的正月对于大明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大概就在几天之前吧,好像是正月二十八?明帝国从济南,保定,天津等地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围剿部队在野战中被孔有德打的大败亏输,彻底失去战场主动权啦。再过几天估计连莱州就要被包围。”
敖萨扬研究那份历史资料挺深入的,竟然连具体的日期都记得。
“等到老钱回去的时候,大概正是大明朝廷内部一片混乱的当口儿,他在那个时机把我们这股武装力量抛出去,相信一定可以起到最好的效果。”
“哈,咱们运气真不错……”
“不是运气好,是个战略方向的选择问题。如果不是我们预先知道历史的发展趋势,选中了千里之外的山东作为大陆攻略的突破口,两广福建这一带一直没什么机会的。强行突破虽然也可以,那可就事倍功半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得正开心,忽听凌宁冷冷来了一句:
“我说,钱谦益返程路上的安全可有保障么?我记得孔有德叛乱可不仅仅是局限于登州一地,包括海对面的旅顺口也有人呼应,渤海湾有一段时间是被乱军封锁的。老钱那三艘船又慢又重,万一被乱军俘获,我们一番心血可全部白费。”
凌宁的担忧不能说没道理,其实南海这边一直以来也很乱,只是前段时间他们为了赚名声顺便捞外块,短毛的海军在南海区域开展过“大扫除”,把当地海匪给清理的差不多了,否则钱谦益从江南过来都未必有这么顺溜。
但大扫除充其量只清理到福建一带,再往北就不属于势力范围了。浙江江苏沿海一带以前是倭寇横行,到如今稍微好些了,可山东那边新近却有正宗的大明水师落草为寇,这时候走渤海湾确实风险颇高。
但这几天一直跟老钱混在一起的赵立德却毫不担心:
“没事,我们早安排好了——钱谦益那种人你们还不知道?对自己的小命可重得很,若是安全上没有绝对把握,他才不会那么笑眯眯的贪捷径走渤海湾呢。”
——先前钱谦益在写信回广州要官船的时候,也一并要求广东水师另外派人护送他返程,理由很充足:他的船上有短毛奉送给天子的贡品,若有闪失,广东一路的海事官员统统要倒霉。于是在派遣两条大官船过来装货之外,广东方面另外调派了几艘小战船作为护卫,只是没有得到许可,不能在临高码头靠岸,只好在琼州那边补给并等待。这边三条大官船到了琼州之后就能接应上。
对付一般水匪海寇,广东水师的战舰应该是够了,但穿越众这边是知道山东实情的:孔有德本为东江镇总兵毛文龙部下,他起兵之后辽东旅顺口的东江水师一部也跟着呼应造反,广东的水师不可能全体出动,光那几条护卫船,万一碰上叛乱的大明水师就嫌单薄了。
短毛的海军不好出面,于是李老教授用贸易公司的名义,向合作伙伴郑氏家族发出了文书,请郑家也派人派船护送大明使团北上,一直送到北京城去。郑芝龙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短毛要求的。
此外又让解席给自己那位“结拜兄弟”郑芝虎写了一封私信寻求帮助,最好能亲自带队护送。以郑家舰队的实力,以及郑芝虎的勇猛,渤海那边纵然真有什么海上封锁线,也必然可以轻易突破。
“难怪老钱走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呢,原来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啊……这家伙运气真不错,跑这儿来一趟,面子里子都混上了。这次回去之后只要别犯傻,重新干个三品侍郎估计一点问题没有。”
“只要与我们合作的人,都可以得到莫大好处——这样的舆论传扬开去,对我们将来在大明官场中的名声是很有帮助的。”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老教授抱着双臂,最后总结道:
“而且,对于那些去大陆发展的同志们……开头的道路想必也会好走一些吧。”
…………
打发走了大明的谈判使者,穿越众这边也开始为进军明帝国内地做准备。那些计划要去大陆的人员自然是首当其冲——他们需要接受许多新增的,特殊的训练。
“……要注意你们的发报手法,必须是用中指按键,用大拇指和食指作为支撑,这样腕部的动作才会有力,有弹性,发报的速度才能提高……”
——讲台上,电讯专家张安江老师正在亲自上大课,下面一大帮子人听讲。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便能发现,坐在后排的明朝本土学生大都认认真真,不但仔细听课还努力做笔记,但坐前排的那些正宗短毛大爷们却有些心不在焉,认真听课的固然也有,目光呆滞走神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因为坐前排不好意思说话或者睡觉,否则估计早开小差了。
好不容易,一堂大课上完,陈涛稀里糊涂随大流走出课堂,右手中指依然在神经质的微微颤动——发报课除了理论指导更多是练习,一堂课下来学员们的手指头都有点抽筋。
走到厕所门口,却听里面胡凯正在大发牢骚:
“奶奶的,那帮子想要单飞,独立跑明朝谋发展的也就罢了,我们是奉命去带兵打仗的,干嘛也要接受这种训练?不是有专门的机要员吗?”
“唐队长的命令:凡是有可能用得上无线电通讯的成员,全都要掌握这项技能……你没连张申岳都在接受培训吗?虽然他这回压根儿不打算带收发报机。”
似乎是徐磊的声音……陈涛进去打个招呼,放完水回到教室,却见庞雨和解席两人都苦着脸,仍在额外接受张老师的热心课外辅导——他们两个手指头比较笨,直到现在都不能正确掌握要领。
下一堂课,张老师退下,赵立德穿着一套已经不怎么合身的旧西装,神气活现走进了课堂:
“咳咳,各位同学们好,下面我们来研究一下密码学问题……庞同学,解同学,请不要交头接耳。”
“奶奶的!”
“有种你小子回头别上我的工程课……”
——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刚刚登陆,大家“互为人师”的那段时间。海南岛这边是被他们用武力征服了,现代人在这边横着走都无所谓。但到了大陆那边,却不能象现在这样肆无忌惮了,这群穿越众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们不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情况,所以只好在各个方面都尽量做好最全面的准备。诸如无线电的使用,密码通讯,徒手或器械搏斗,野外生存与急救……等等,请来通晓这方面知识的同伴上课,各类技能都尽量多学一些,反正“艺不压身”么。
当然,根据各人的兴趣爱好以及预定前往地域,每个人钻研的内容还是稍有差别的——比如说张申岳,他虽然也学了一些诸如无线电之类的技巧,但这段时间更多是泡在化学组,钢铁组那边,把从刮硝土到结颗粒的全套土法制作黑火药技术给摸熟了,此外还包括土法炼钢铁,土法制作地雷,土法制造石炮木炮……听说陕西那边有石油,他甚至连土法炼油的技术都给研究了一番。
而准备走文化路线的陈涛则主要是跟在李老教授身边虚心求教,除了把那本明末历史资料集给背了个滚瓜烂熟外,又请老教授帮他回忆出不少明末尚未出现,以及清代乃至于民国时期的著名诗词文章揣摩记忆。顺便也和另外几个同样想要抄袭纳兰词或者雪芹诗的同志们划分了一下“参考范围”,免得到时候出现撞车事件。
其中有那么一首词,老爷子还特别作出规定:尽量不要用,真到了万不得已要拿出来显摆的时候,绝对不能说是本人所作,而必须要老老实实承认:那是咱们那边的开国太祖爷大作。
——毕竟,“数风流人物还今朝”这等文辞,哪怕他们短毛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敢随便拿来往自己头上贴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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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迟了,今天早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