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燃尽,人流散去,冰冷寂静是深夜最后的归宿,圆月拨开云雾,肆意挥洒清冷的光。
月光下,翠绿的小鸟衔着一颗发着微光的珠子悄无声息划破夜空,它在空中打转一圈,扑扇几下翅膀稳稳停留在乔悯竺肩上。乔悯竺向它摊开手心,鸟儿吐出珠子立即飞走。
这鸟是天启门特意培养的传信工具沧海碧鸢。
在“上界”,灵力纯粹又浓厚,大家传消息多用识海传音。但“凡间”不行,这里虽然有灵气却不够纯粹,用识海传音极可能接到消息断断续续,这时候就需要“传信工具”。
它们负责把信灵带给收信人,那个人捏碎信灵即可读取内容。信灵就是珠子。
“传信工具”每个门派各有不同,基本一眼就能分辨哪个是哪个门派的。如果“传信工具”半路被拦截,它们哪怕燃烧魂魄会将消息传出去。
乔悯竺捏碎珠子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兴致勃勃转为失魂落魄,嘴角拉下来,兔子灯也黯淡了,她扯扯祁醉歌的衣袖:“醉歌姐姐,我爹爹催我回去。”
祁醉歌环视众人,含笑道:“你们回去。”
乔悯竺点点头,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软糯清甜:“好的。醉歌姐姐是想留在这里玩玩吗?”
祁醉歌很想说一句少女你想多了,她只是没有灵力回不去而已:“对。”
叶酌尘提着灯,稀松平常拉起祁醉歌的手:“我也留在这。”
“那醉歌姐姐,我和连翼先走了。”乔悯竺心中一喜,挥挥手,和连翼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乔悯竺很忌惮叶酌尘,尽管连翼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比叶酌尘更可怕。但她能感觉到连翼对她暂且没有杀意,叶酌尘呢?那眼神是分分钟想要她死啊!能苟就苟,小命最重要!
“尘儿。”
“嗯?”
“想睡哪棵树?”祁醉歌解下面具,吐出一口浊气,尽心尽力扮演一位对凡间生活一点不了解的修仙狂魔。
叶酌尘张开嘴,唇瓣翕动几下,犹豫着要不要说,他摸不清祁醉歌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最终选一个折中的问法:“为什么不住客栈?”
祁醉歌拧了拧眉头,指尖一动,疑惑不解:“客栈?”
叶酌尘:“……”确认过了,这是真不知道。
“类似于洞府,但没有主人,付钱就能住。”叶酌尘的声音平淡,不愧是一个一心修炼,根本没有入世生活经历的修炼狂魔。
不过这样好骗,能不能被他骗到手呢?
“那走吧。”她说着向前迈出好几步。
叶酌尘快步跟紧:“去哪?”
祁醉歌继续走:“客栈。”
“师傅,反了。”
她即将落地的脚步一顿,若无其事掉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哦。”
走反?她可没走反。前面有人等他们呢。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暗处,一胖一瘦的黑衣魔修大摇大摆走到叶酌尘和祁醉歌面前,一个肩上扛着刀一个手里拿着一条带倒刺的鞭子。
“没想到的,小娘子长的还挺俊俏。”月辉照着祁醉歌的脸,让她本就白皙的脸蛋发出莹莹白芒,尽管她大半的脸都藏在黑暗里,却也不妨碍漏出来的一小部分惊为天人。
瘦的几乎快成骷髅架子的魔修身形佝偻,看到祁醉歌的脸眼神瞬间亮了,轻佻地对祁醉歌吹了个口哨。
一个少年一个娘们,还没有修为,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叶酌尘的脸色瞬间暗沉,双眼微眯,幽邃的杀意翻腾。
该杀。
奈何他现在不是本体,目前仅有筑基大圆满修为,再加上今晚是月圆,实力又跌了大半,两个金丹他根本不就是对手。还好她是大乘修士,只需要放出威压就能碾死。
“你们想要什么?”祁醉歌声音淡漠,异常冷静,好像遇到这种事的人不是她,唯有拉着她手的叶酌尘明显她的手居然泌出薄薄的汗,像是在紧张!
紧张!怎么会紧张?
叶酌尘心中一惊,偏头看身侧女子的侧脸。
大乘修士对付两个金丹紧张什么?
“要财,也要色。”两人对视一眼,桀桀怪笑,“小美人,不如跟了我们哥俩,保管比你跟这小白脸在一起舒服。”
祁醉歌抽出手,拔下头上的步摇:“钱给你,放我们走。”
胖的魔修没了耐心:“没听到吗?劫财,也劫色!我们是不想伤了你这张脸才好声好气说,你别给脸不要脸!”
祁醉歌黛眉一挑,不待二人反应,纤足一点腾空而起,簪子直直刺向其中一人的脖颈,寒光闪烁,迅猛凛冽,如离弦的箭羽夺人性命。
修为没了,但大乘修士的体质和神识还在,她的剑心还在剑意还在。速度也不是区区金丹起可以睥睨的。
胖修士回过神,脖子一疼,簪子斜斜插进血管,少女力气之大几乎快把整个步摇插入他的脖颈,滚烫的鲜血不要钱的涌出。
胖修士双眸赤红,睚眦欲裂,唰的一声抓住少女纤细的腿狠狠朝地下一掼。叶酌尘眼皮一跳,顾不得其他,赤手空拳欺身而上冲向胖修士。
瘦修士鞭子一甩,破空的脆响,诡异的青色倒刺立起,戾光乍现,卷向叶酌尘的腰身。
妈的,长那么丑还抓她的脚腕。祁醉歌妖异的绿瞳盛满厌恶掠过一丝血芒,幽凉暴戾,舌尖抵住上颚,手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宛若正在演奏来自黑暗深处的哀歌,看不见的地方,未出鞘的淬寒剑剑刃被覆上浓郁的黑气,一缕黑气顺着伤口进入胖修士的体内。
胖修士伤口剧痛,动作不自觉慢下来,祁醉歌掐准时机,抽出淬寒,冰冷的剑意带着悚然的戾气沿着伤口手起刀落砍下他的脑袋,剑身“铮”的轻响。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伤口钝痛,头颅重重掉落在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无头的身躯倒下,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祁醉歌被掼倒在地,脚腕断裂般的疼,饶是大乘修士的身体没有灵力护体也险些伤到内脏,她倒地剧烈咳嗽,鲜血从喉咙里不停涌出。
祁醉歌满身都是血,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胖修士的。她抬袖拭去面庞上湿热粘腻的液体,还有零乱的发丝粘在脸上,月牙白的衣袍沦为红衣,白纱之上开着点点红梅,一睁眼仿佛天地都是赤色。
暴虐,嗜血,这哪是什么仙君,分明是尊杀神!
祁醉歌抓住手边倒在地上的淬寒,借着淬寒的力勉强站起,胸口猛烈颤抖,鲜血不断咳出。
她好像不知道疼,托着长剑,一步一步走向胖修士的身体,剑锋在青石路上划出刺耳的磨砺声,白纱下的双眼阴戾骇人。她抬起长剑,斩下胖修士抓过她脚腕的手臂,俯身捡起步摇,在身上擦擦,重新插回摇摇欲坠的发髻。
“废物。”瘦修士白多黑少的眸子鄙夷地扫过死在地上的胖修士,卷住叶酌尘腰上的鞭子又紧了紧,倒刺刺进他的腰肢,近乎快把他的腰割断。
叶酌尘啐一口鲜血,趁着瘦修士看尸体的功夫白皙修长的手直接抓住鞭身,猛的用力朝自己身边一扯,手心被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祁醉歌凤眸微眯,拎着剑突然冲向瘦修士。瘦修士大惊,将叶酌尘甩到地上,空出鞭子抽向祁醉歌的身。祁醉歌身子一偏,腾空而起,看不见的黑气蒙住瘦修士的双眼,瘦修士失去视线慌乱不已,而后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三尺青锋尽已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抽出淬寒,瘦修士不可置信的表情永远停留在脸上。祁醉歌低垂着头,久久矗立没动,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滑落,最终血珠一滴滴在地上汇成一摊血液。
祁醉歌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最终伤势过重跌倒在地。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脸色苍白的叶酌尘眼神复杂,捂着腰腹步履蹒跚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