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陆无双的闺房。
“快让我看看,你这伤的严不严重。听下人说是在成王府里被一只猫给抓伤了,到底怎么回事?”
陆无彤本来在张罗着秀女入府前的准备工作,突然接到消息说陆无双受伤了,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大皇子就要有侧妃一事已经让陆无彤心力交瘁,现在又要担心陆无双的情况,所以,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发丝有些凌乱,嘴角的笑似有牵强,就连声音也透着疲惫。
听到长姐提起这个,陆无双就觉得心累,她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无精打采地吐槽,“我看我是和成王府犯冲,每次去都没好事。上次是摔了个大马趴,现在是被弄的皮开肉绽,我看,我还是放弃吧。杜秉昂根本就不适合我。”
何止是不合适,简直就是相克,这还没见面呢,就弄的伤痕累累,这要是见了面,她还能活命吗?陆无双在心里恨恨地想。
陆无彤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激动道,“不行……”随即迎向陆无双愕然的目光,陆无彤又吞了吞口水,缓了缓道,“我是说,再没有比他更适合你的了。你看,他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无论身份还是财富都与你相配。还有,听说他学富五车,会多国语言,你不是喜欢才子吗,他就很合适啊,再说了,他长的一点也不差。”
听言,陆无双低垂了脑袋,怏怏不乐道,“是这样没错,可是……”
不等陆无双说完,陆无彤就急急地打断,“别可是了,姐姐觉得,他真的很适合你。倘若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别忘了,你本来是要参加选秀的,我给你拖延了时间,就是让你钓个合意的金龟婿,如果你放弃了或者失败了,就要进宫做秀女了。”
正值选秀之际,陆无双本应该作为秀女入住后宫的,但一入宫门深似海,进去了就再难回头,是以,她本人极度不愿参与选秀。这恰与大皇子的筹划不谋而合。
于是,在大皇子一党的暗箱操作下,陆无双躲过了第一轮的选秀,并且只要她在第三轮选秀前完成婚配嫁娶,就无需再为入宫担虑。
陆无双听到姐姐提起选秀,慌忙道,“我不要做秀女,”转念一想,又有些泄气,“可是,就算我执意要嫁,人家不愿意娶也没用啊!”
说完,陆无双觑了一眼陆无彤的神色,脸上不觉红了一片,吞吞吐吐地道,“还有……我怀疑他……可能是断袖,”说到这里,声音已刻意压低了些,她接着道,“从来不多看女人一眼,也没个丫鬟随伺左右,听说有龙阳之好的都这样。”
这么个话题,女人谈论起来,多少有些羞耻,陆无彤不自在地侧过脸,嗫嚅道,“别胡说,不可能的事。”
陆无双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斩钉截铁道,“肯定是的,不然你说他为什么与女人都保持距离,古人有云,‘知好色,则慕少艾’。我觉得他根本就缺少那方面的能力,才会如此。”
“打住,打住,我看你是越说越离谱了。”陆无彤不想再听,她站起身急忙挥手打断这个话题。
陆无双定定地看向陆无彤,认真总结道,“姐,我和他真的不合适。”
看妹妹似乎真的不愿意,陆无彤有些慌了,她厉声道,“不合适也不行……”
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口气不太对,她脸色讪讪,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接着道,“啊,我是说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毕竟你也不想做秀女是吧,我记得,从小你就不喜欢受拘束,性子这么跳脱,入了宫可要怎么过?”
是这样没错,陆无双心道。犹豫再三后,她妥协了,“……好吧,我再试试。”
直到此时,陆无彤飘忽不定的心才真正地落到了实处,她温婉又肯定地道,“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当天,许曼丽又如往常一样穿越而来。刚踏入屋内,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杜秉昂。
此时,杜秉昂正拿了一本书端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许曼丽欣喜道,“殿下,你搬了凳子坐这里是为了等我吗?”
“……”突然被撞破,杜秉昂有些尴尬,他侧过身去,默不作声。脸上爬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且不断蔓延直至耳根处也绯红一片。
看着面红耳赤的殿下,许曼丽只觉得好笑不已。她捂着嘴,乐不可支道,“呀,你害羞啦,哈哈,殿下你好可爱啊。动不动就脸红。呵呵呵。”
杜秉昂又羞又窘,他吭吭哧哧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怎么像猴子一样?”
许曼丽听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撇撇嘴,不满道,“……你是说我的肢体语言太多了是吗?哼,小猴子才不是这样的,我表演给你看。”
说着,模仿着猴子的样子,念念有词道,“小猴子吱吱叫,每天树上做游戏,红红屁股摇摇摇,嘴巴馋馋爱吃桃。”
又蹦又跳,还摇屁股。逗的杜秉昂背过身,抿着唇直乐呵。
闻声,许曼丽停下动作,看向杜秉昂,露出惊喜的笑容,她一蹦一跳地凑了过去,“殿下,你是在偷笑吗?嘻嘻,你笑起来真好看。”
杜秉昂瞬间石化,“……”
许曼丽踱着步子,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然后状似随意地指着另一个方向,好奇道,“殿下,你住这里,那你夫人是住那里吗?”
虽然,心里预感殿下应该还没有成亲,但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
杜秉昂先是一愣,然后红着脸说,“……我没有夫人。”
得到确定的答复,许曼丽背过身,悄悄捂着嘴偷笑。当目光落在桌上摆的一堆文件上时,许曼丽不禁走上前,好奇道,“殿下的工作是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杜秉昂看到那一堆文件,他无所谓道,“处理外交事务。”
“就是这些吗?”许曼丽随手将一份文件拿在手上,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此时,杜秉昂嘴巴张的都能吞下鸡蛋了,显然是吃惊不已。他挑起了眉,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在诵读稿件的许曼丽,疑惑道,“你会?”
“是呀,我会英德俄法日韩六门外语。”许曼丽的父母是外交官,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学习外语,她抬起头,注视着杜秉昂,一本正经地问,“殿下,以后我可以帮你一起翻译吗?”
杜秉昂深深地看了许曼丽一眼,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留下来,你想怎样都可以。他在心里补充道。
*
红梅近日去殿下的屋内清扫,都是战战兢兢的,她受够了,死活都不肯再去。
无法,一众丫鬟排排站,轮流抽签,决定谁抽到就谁去。这样交给老天来做主,谁都没话可说。
还不等众人上前一步,林希就趁机在虚空一点,没入到签桶里,无迹可寻。
红梅躲在队伍的最后,伸长了脖子,不断张望着前面抽签的情况,神色紧张。
黄菊对挤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很看不上眼,她嗤笑一声道,“红梅,你躲后面做什么,该是你的就还是你的,不会因为你躲后面就轮不上的。”
要说,黄菊不怕吗?不,正好相反,她心里怕的不行,却面上不显。
她觉得这抽签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合该红梅的活,凭什么说不去就不去?
那万一轮到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她言语讥讽,就是想让红梅提前上去把签给抽了。没准就没后面人什么事了。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红梅绝不可能提前上去抽签的,她咬牙切齿道,“你个乌鸦嘴,轮到你也不会轮到我。”
平日里,就属你惯会做表面功夫,嘴上跟抹了蜜一样,跟前跟后,溜须拍马,真真是最讨厌了。红梅心道。
看对方不上套,黄菊转了转眼睛,继续道,“就是你就是你,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红梅垂眸想了想,最后捏紧拳头,似不得已下定决心一般道,“打赌就打赌,如果抽的不是我,你就把上次我输给你的头花还给我。”
此言一出,正中黄菊下怀,只听她干脆道,“行,如果抽到你,王妃赏你的银簪子也得归我。”
正说着,前面抽签都已经结束,恰好轮到两人。别人都没抽到,就意味着,两人中势必有一人会中签。
到了关键时刻,红梅汗如雨下,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搓搓手心,推了一下旁边的人,颤着音调道,“你先抽,”
黄菊不禁退后一步,摇摇头,不乐意道,“你先抽,”
两人相互推搡着,谁也不愿意先抽,绿萝是个急性子,她不耐烦地大喝一声,“你们到底抽不抽,我们都等着呢。”
林希只静静地看着,但笑不语。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各取了一支签攒在手心里。
两人都握紧了签,不敢偷瞄一眼,黄菊最先打破了沉默,她眯着眼睛一边偷窥对方手里的签,一边试探性地怂恿道,“你先打开看看。”
红梅有心想让黄菊先打开,但想到左右结果已定,谁先开谁后开,都无关紧要了,于是,她捏了捏手心里的签子,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嘴上不忘嘟囔一句,“打开就打开,”
刚看了不过一眼,就惊呼出声,“耶,不是我,不是我。”
又是蹦又是跳,那欢喜若狂的样子直接刺激了黄菊,她心一紧,急忙打开了手里的签子,一看,果然是轮到了自己,她把签扔到地上,怒道,“你耍诈,绝不可能是我,一定是你耍诈。”
红梅反唇相讥,“呸,你才耍诈,这么多人看着我哪里就耍诈了,分明是你想逃脱。”
黄菊不信,她双眼瞪的溜圆,像一只发怒的狮子,怒吼道,“就是你耍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红梅也不胆怯,她挑衅道,“来啊,谁怕谁。”
瞬时,两个人打作一团。黄菊一个虎扑就把红梅扑倒在地,她眼疾手快地骑坐在对方身上,瞪圆着双眼,面容狠戾,死死地揪扯对方的头发。
红梅也不甘示弱,忍着疼痛,狠狠地掐住黄菊的脖子,让她揪扯头发的手松了又松。然后一个翻身,就骑在了黄菊身上。
旁边观望的小丫鬟们围成一个圈,呦呵来,呦呵去,给两人呐喊助威,现场嘈杂声一片,而林希混在人群里,安静地吃瓜。
王妃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这些个丫鬟,平日里偷奸耍滑就算了,现在竟然聚众闹事,存心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是吧,王妃心道。
四处扫了一眼,看到拐角里恰有一根木棍,于是,王妃二话不说,拿起棍子就抽打起来。
“叫你们闹事,叫你们闹事,吃饱了撑的是吧?”
棍子又粗又重,落在身上简直苦不堪言。众人也不敢争辩,只抱着脑袋,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王妃打的累了,指着近前的红梅道,“你,就你,说说为什么闹事?”
此时,红梅头发蓬松散乱,嘴角挂着血迹,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让人不忍直视。
她捂着脸,忍着痛,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末了还诚惶诚恐地提醒道,“殿下屋里真有鬼,就在那镜子里。”
王妃厉声呵斥,“大胆,谁让你胡言乱语的?”说着挥起了棍子就要打人,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到远处杜秉昂的屋子突然敞开了窗户,并从中探出了一个女人的脑袋。
木棍“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王妃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她将眼睛揉了又揉,然后抬眼再望,只是,窗户边哪里还有人影,她也顾不上教训这些下人了,扭头就走。
小碎步迈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杜秉昂的院落,王妃不等走到屋前,就急急地叫嚷开了,“秉昂,秉昂,快开门,秉昂,听到了吗,快开门。”
嘴上急,心里更急。
要说大白天有鬼,王妃绝对不信,但,离奇出现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想到儿子一夕之间开了窍,竟然藏起了女人,她这老母亲的心就纠结万分。
一方面,自家养的猪终于知道去拱别人家水灵灵的白菜了,真是可喜可贺。
但另一方面,儿子竟然背着母亲,搞些小动作,真是让人伤心!
屋内,许曼丽急得团团转,她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一时找不到藏身之处。
屋子就那么点大,有什么一目了然,藏到哪里都不合适。
“殿下,殿下,我藏哪里?”许曼丽已经不抱希望了,她自暴自弃地随口问道。
杜秉昂也是心如乱麻,他扫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那扇屏风上,“就那屏风后面吧。”
“砰砰砰”,屋外,王妃拍打着屋门,急不可耐道,“秉昂,你开门,秉昂,快开门。”
跟在王妃身后的一群丫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我猜,殿下屋里一定有鬼。”
“没错,可能那女鬼缠着他不让开门。”
“那怎么办,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
王妃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转身就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吓得众人瞬间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出,挤挤挨挨地凑在一块,静如鹌鹑。
王妃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众人,转过头,又去拍门,“砰砰砰”,声音越来越重。
又等了片刻,杜秉昂才打开了门。他故意打了一个哈欠,状似慵懒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母亲,你来了啊。”
“大白天的,你干嘛关门。”说着也不等人回答,推开挡在门口的杜秉昂,径直走向了屋内。
东瞅瞅,西瞅瞅,却什么都没找到,不说女人了,鬼影子也没有!
王妃下意识地去看杜秉昂的神色,只见对方一脸坦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淡定自若。
王妃不甘心地又四下看了看,确实一无所获后,就威胁道,“别让我知道你藏了个女人,否则……”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他好看。当然了,这不过是气话。
王妃走了,一众人等也不再留,纷纷撤退。林希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杜秉昂,心里暗觉好笑。
他竟然会装模作样了,嗯,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装的挺像那么回事,男主果然学坏了。
摇摇脑袋,林希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
一百多年后的许家别墅。
李婶挂掉电话,嘴里喃喃道,“奇怪了,小姐这是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分明没有见人走,车也停在家里,到底是去哪里了呢?”
旁边一个仆人,提议道,“李婶,要不我们去楼上看看吧,没准,小姐在自己屋里呢。”
李婶想了想,然后道,“那走吧,我们去楼上房间看看。”
走到许曼丽屋门前,李婶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拧了拧把手,发现竟然是锁着的,根本打不开。
又对着屋内喊了几声,始终没有回应。于是,两人下了楼,去客厅取了钥匙过来开门。
刚插上钥匙,就见门开了,许曼丽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婶立即上前一步,温声道,“小姐,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怎么没接啊,叫了你很多声,也没回应。”
许曼丽佯装着刚睡醒,什么都不知的样子,揉揉眼睛,道“啊,是吗?我在睡觉,所以不知道。”
李婶看她确实什么也不知,就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下次别锁门了,让人担心。”
“啊?哦,好的。”许曼丽随口应了一声,根本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