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嘶吼,喧嚣。
奄奄一息的苗舒曼侧躺在马路中央,她含着仅存的一口气,微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向阳。
她笑着,仿佛她一点都不痛,她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期待,期待她疼爱的孩子能好好生活,期待她惦念的孩子能放下束缚和执念。
这短暂的一生,快速在她的脑海里匆匆而过,她那么不堪的一生,她那么错误的一生,仓促收尾。
向阳冲到苗舒曼身边,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对方便单面方宣布了告别。
他抱着她潮湿却温热的身体,他狰狞着,恐惧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全身都在用力,他坐在地上,拥着她的身躯,他朝着四周的每一个人投去求救的目光,他的急切,他的崩溃,他忍在眼眶里的泪水,代表了一切。
无声的痛苦与情绪,沦陷在嘈杂的喧嚣之下。
路过的行人在吵闹尖叫,亲人和朋友在求救与安慰,他只能用力抱着她的身体,眸光颤动,慌张不知所措。
他还想说很多话的,他没机会了。
柳小柔蹲到向阳的身边,她轻搭向阳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何为没有泪水的哭泣。他明明那么痛苦,却落不出一滴眼泪。
苗舒曼是当场死亡的,甚至没有等到120的抢救,她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个疯子,却也不是个疯子。
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理由,就当是母亲的本能吧。
所有人的计划被打乱,小柔的复诊时间更改了日期。
他们忙着处理苗舒曼的后事,而整整一天,向阳都没说一句话。
拿到苗舒曼的骨灰,已是凌晨深夜。
向柏凯带着小柔回庄园休息,向阳和袁依菲、袁佩佩,一同归了家。
餐厅里,氛围凝固。
袁依菲把做好的面条端上桌,袁佩佩和向阳坐在餐桌上。
袁依菲说道,“简单吃一口吧,吃完了就休息,剩下的琐事交给我去处理就好。”
袁佩佩不动筷,她吃不下。
向阳却拿起筷子,低头用餐。
袁依菲冲着袁佩佩使眼色,袁佩佩只得拿起筷子,强行下咽。
餐厅里只有吃饭的声音,袁依菲见向阳的情绪还算稳定,她继续道,“骨灰我会安顿好的,后院的小矮屋,我也会让家佣收拾出来。”
向阳仍旧低着头不说话,面条是咸还是淡,他根本就吃不出来,他只是觉得,他应该吃完这碗面。
整整一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哭不出来,他说不上自己对苗舒曼是爱还是恨,就如他无法张口喊苗舒曼一声“妈”。
他好像解脱了,不用再因为苗舒曼的存在,而对向柏凯愧疚万分,也不用在看到苗舒曼之时,回忆起过往的种种。
很多恩怨都在这一刻结束了。
他用沉默的方式,去回应苗舒曼的感情,他不会哭的,哭就代表他原谅她了,哭就代表他对她心软了。
眼前的这碗面条,他吃得艰难,那面条咸涩酸苦,同眼泪的味道一样,生吞下去的每一口,都是煎熬。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滑开屏幕,上面是来自向柏凯和柳小柔的消息。
向柏凯:“节哀顺变,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们是家人。”
柳小柔:“我想,苗阿姨是想让你轻轻松松地去实现接下来的人生,我们要向前看。”
向阳深深呼吸,回复着,“我明白,你们放心。”
短短两日,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向阳整理好情绪,继续投身于协助警方的任务行动。
向柏凯在带着小柔复查结束后,定好了前往美国的时间,就在后天。
柳佳琳因为小腿骨折而连续住院,梁书齐的酒吧则被停业整顿,损失巨大。
梁书齐因为被迫卷入柳佳琳的舆论风波,彻底失去了几个在谈投资方的信任,后续投资无望。
他自己的投资经费被烧得所剩无几,甚至于,需要抵押上他的房子和车子。
托了柳佳琳的“福气”,水呈岚丢了乌纱帽,不仅丢了乌纱帽,还要面临坐牢的风险;孙国庆的公司同样被查,不仅被查,还要缴纳巨额罚款,若是运气不好,很有可能要跟着水呈岚一起吃牢饭。
柳佳琳没了工作,没了收入,虽然手里还有一点存款,但那点存款对于她的开销而言,并不能支撑很久。
她瘸着一条腿,一个人孤苦伶仃呆在病房,没有亲朋好友前来探望,就连上厕所都是难题。
梁书齐忙着自己的烂摊子,无暇顾及她的日常生活;水呈岚和孙国庆更不用提,就连柳佳琳自己都不愿意见他们。
她想找个人照顾自己,思来想去,她把电话打给了柳华志。
她以为,主动说几句好话就能把柳华志给哄过来,可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回复让她大吃一惊。
柳华志说,他现在在某个公司上班,没空搭理她,让她别再给他打电话。
柳佳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年纪的柳华志,心高气傲的柳华志,竟然跑去外面上起班来了!
挂了电话,她顾自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越想越憋屈,平白无故让人暴揍一顿,她还不能报警,殴打她的那群人已经放话,对方是水呈岚的仇人,如果她敢报警,就打她第二次。
柳佳琳认怂,全当自己倒霉,可一想到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就连医药费都是自己付的,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想着想着,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许久未联络的号码,李娟。
电话隔了好久才被接通,她倒是识时务,接通的瞬间,她带着哭腔开了口,“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