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柔重新回到办公室,茶几上的医药箱一动未动,向柏凯就那样静静坐在沙发上。
柳小柔坐到向柏凯的面前,向柏凯流着血的嘴角,已经凝固成一个黑色血块。
她无奈摇头,打开了面前的医药箱,嘟囔道,“自己没有手吗?还要我亲自为你服务?虽然你是在我们公司受了伤,但我也没有为你疗伤的义务吧?”
向柏凯凝重开口:“我们重新认识好吗?我接受你失去记忆这件事,过往的一切都不再提,我们重新开始。”
柳小柔打开碘伏盖子,用棉球沾湿,她笑着道,“现在不就是在重新认识吗?但我也有选择不认识你的权利,不是吗?”
柳小柔把镊子夹好的碘伏送到向柏凯的面前,“自己擦伤口。”
向柏凯傻傻接过碘伏,胡乱往自己的嘴角擦拭。
柳小柔拿出创可贴,说道,“贴完这个,就离开公司吧。”
向柏凯不甘心,“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还是……你对我有怨恨的情绪在?假死之后的那段日子,我并非什么都没做,我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的附近。我……”
当向柏凯言说到此处,柳小柔忽然一愣,她快速想起之前的种种奇怪事迹:开车被跟踪、莫名其妙被赠予的昂贵沙发、楼房住宅遭遇的小偷。
她倏然抬起头,朝着向柏凯的手臂看去。
果然,挽起袖口的手臂处,有着两条明显的疤痕,还留着她的小小牙印呢!
柳小柔抬头看着向柏凯,不可思议道,“你之前……”
向柏凯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牙印”,那可是停电那夜,他在楼房里被柳小柔误认为是小偷,柳小柔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下的伤口。
向柏凯道,“对,都是我,我跟踪你去乡下办理林地手续;那个两万多的沙发也是我送的,但你没接受;那晚在楼房里遇到的‘小偷’也是我,但我的确没想到你会回去。还有蛋糕店没关门的时候,每天晚上点蛋糕外卖的人也是我,我一直在关心你的生活,我没有完全消失,我对你……”
柳小柔打断了向柏凯的倾诉,“你觉得这些事很让人感动是吗?还是,仅仅只感动了你自己?既然如你所说,你对我无微不至,那过去的一切又算什么?如果我没记错,在我失忆前,我对你应该是爱得死去活来吧?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珍惜我?为什么最后会发展到,我因为一枚子弹,差点没了命,甚至于……我忘掉了所有让我觉得痛不欲生的记忆?你的爱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感动你自己?”
向柏凯哑言,彻底默声。
那些无数个,在柳小柔需要向柏凯疼爱和认可的日日夜夜,向柏凯都不在。
而从始至终,向阳打着“替向柏凯守护柳小柔”的旗号,护了柳小柔多年的周全。
爱到底是什么?
柳小柔搞不懂,向柏凯也茫然了。
他们就这样一次次错过,有意或是无意,被动或是刻意,就这么不停地伤害彼此,再错过彼此。
短暂的留白过后,柳小柔深呼吸,先开了口,“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我们重新认识,但不要再牵扯过去的任何记忆了,我已经忘掉了,而且强行回忆,只会让我的痛苦加倍,药量加倍。医生开的药,副作用极大,如果你真想为了我好,就别强迫我去想起那些事,你无法体会头痛到天亮,浑身虚汗无法入眠是什么感觉,那种疼痛,会疼到你想把脑袋砸碎,一了百了。”
向柏凯默默低下头,他的酸楚全部隐在眼角。
“对不起……”他喃喃道。
柳小柔站起身,“你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以前的我自愿的。而且你也很可怜,为了报效国家,失去了母亲,背负骂名。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很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有我的难处,你有你的难处,向阳更有他自己的痛苦和隐忍。我们都很难,不是吗?”
柳小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她自己也不理解,“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忘记,在向阳帮我找回部分记忆的同时,我根本无法将自己代入到那段回忆之中。你就当我是中了一枪,把神经打坏了吧,又或者,是以前的柳小柔伤心欲绝死掉了,不再喜欢你了。一切都重新开始。”
柳小柔走到房门边,右手搭在门把手上,她释怀道,“我就不送你了,微信会加你的好友,我也恳求你,别难为向阳。如果你对他还有一丝挂念,就等他痊愈以后,兄弟俩坐下来好好聊聊。谁都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徐阿姨也不想。”
柳小柔用力拉开房门,该说的她都说清楚了,至于向柏凯能吸收多少,那是向柏凯的事。
向柏凯起了身,默默走到房门边,他很想再对小柔表述几句决心,可他明白,现在的小柔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柔了,他说再多,也是徒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慢慢弥补对她的愧疚,他在感情上亏欠她的,他要一点一点偿还。
办公室里变得安静无比,柳小柔一个人软在了沙发上,连续几次唉声叹气。
她抓着自己的额头,一时乱了阵脚。
仿若,她成了阻碍在向阳和向柏凯之间的累赘,她越想越心烦。
这时,她的手机来了微信消息,是姜生。
她滑开屏幕,上面是姜生的道谢:“宝儿跟我说,你在公司为她备了私人工位,谢谢你。对了,啰嗦的话我还是要再重复一遍,只要你肯来我公司任职,薪水都好谈,我对聪明又勤奋的人才,从来不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