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凡人皆不记得心魔幻境里的故事。
付央倒是下了血本。
人的记忆或许难以修改,但结合幻境中的阵法,将这么一个虚幻的存在从凡人的记忆里抹除,对付央这样的修士而言,倒并非难以做到。
九州四海再怎么宣传修士与人平等,但修士受天地馈赠,拥有灵力,单从这一点出发,所谓的平等,主动权只掌握在修士手里。
多年前或许还由皇庭与仙门各派形成牵制,但如今,皇庭早已消亡不知多少年,修士与凡人之间的不平等,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于各个方面。
但付央的做法无可指摘。
于私,他不愿意让暮云城如今的百姓知晓几百年前的秘事;于公,这些百姓在这一场人魔相恋的故事里无望地循环数次,没了这段记忆,未尝不是好事。
“如此一来——”宋临将手中的两个包子塞回舒和的手中,望着昏暗的巷子轻声道,“木姑娘也应当回家了,也算是不负所托。”
心魔已灭,幻境消失,木玲玲和其他的百姓,都回家了。
舒浓回头看了眼身后,这条巷子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暮云城里再普通不过的,偶尔或许会有有情人幽会的一条巷子。
谁能想到呢?
几百年前的纠葛,还会波及百年后的人。
舒浓几人重新回了城主府。
付央自杀式地破除自己的心魔,身体不可避免地受到损伤,如今仍在昏迷之中,由龚管家细心照看着。
付老城主几乎要再次跪下。
舒和上前一把将人扶住。
舒浓扯了扯嘴角:“何必如此。”
纵然天道有心将此事留给晏长安作为他的历练,有意无意没让游历至暮云城的修士发现多年前的这场纠葛。
付老城主却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晏长安之前化解此事的人。
天下历练的机会千千万,没了付央的心魔幻境,还有许多试炼等着晏长安去闯,但付央的事能等到晏长安来,付老城主无疑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他是知情人之一,几百年间,他分明有无数次机会进入付央的幻境。
宋临温声问及此事的时候,付老城主低叹了声气,不管不顾地跪了下去,似是万分愧疚,以袍掩面:“我……”
他老了,即使修士生命漫长,他的发间也生出了白发。
也是。
换成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不会有多大的精力去整理皮囊。
在场之人都是有师门的修士,自小学习的课程里,少不了“孝”与“家”之类的词,自然也能懂他的未尽之意。
付莹是他的亲女儿,付央也是他的亲外孙。
他对付央下不了狠手,也无法斩杀付莹。
“仙子怜悯世人,想必也能——”
“我不怜悯。”舒浓打断他,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接着说,“我不怜悯世人,自然也不怜悯你的处境。”
“可——”
“怜爱苍生,能平等地爱每一个人,能体会每一人的感受。”她轻声道,“这都是我死后你们自己要加在我身上的东西。”
“你们要哭便哭,要笑就笑,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欢喜——”她好笑道,“为何认为我一个人,便能体会你们这么多人的感受?”
付老城主微微仰着脑袋,抬头看她。
“所以,我不认为你可怜。”舒浓说着,双指掐诀,汹涌的灵力直接扑向付老城主,将他重重撞飞。
“岁岁——”
“舒——”
她身后几人来不及阻止她。
舒浓几步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付老城主,压下眉间的烦躁:“我觉得你讨厌极了,你们一家人都讨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