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宋师兄怀中“喵”了一声,埋头去对付肉干。
苏皖三人的视线皆落在这雪白的猫身上。
舒仙子?
沧元剑宗自与舒家交恶后,六百年间,从未有姓舒的弟子拜入沧元,即便是有,也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干脆改了姓。
如今沧元剑宗里能被人叫一声舒仙子的,唯有六百年前那位祭剑的舒浓。
苏皖在遇到那位让她前来沧元剑宗拜师的女子的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踏上寻仙问道这一条路。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恶补仙门的知识,对仙门百家的动静也关注起来。
天下宴的动静不小,沧元剑宗有一名叫晏长安的仙君通过考验成为青光剑新主的事犹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汹涌波涛,天下几乎无人不知。
与此同时,其华仙子死后化为青光剑灵重回人间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据说当日其华仙子和柳仙君故人相见,双方皆红了眼眶,惹得在场修士十分动容。
只是其华仙子毕竟是青光的剑灵,无法再与柳仙君再续前缘,只能跟在晏仙君身边。
舒浓和柳叙白的故事,苏皖这段时间在山下听过不少。
只是后来有沧元剑宗的弟子下山,听了一场说书之后,告诉说书人如今舒浓并不喜欢其华仙子这个称号,山下人不知道舒浓不喜欢,但既然她不喜欢,也逐渐没人再继续叫她其华仙子,提起她时也改口称她为舒仙子。
苏皖并其他两人面上有些激动,毫不掩饰对这位传说中的舒仙子的好奇之心。
说起来,晏仙君就是问生殿的弟子,那他们——是不是能一睹舒仙子的真容?
另一师弟微微张嘴:“那舒——”
话音未落,他们头顶的树上,骤然落下个人来,衣袂纷飞,落叶倾洒,晃了他们的眼。
“天,天上——”最小的师弟倒退两步,结结巴巴,“天上掉,掉美人了。”
宋师兄应声回头,只见有人轻飘飘地落在树下,慵懒地倚靠在树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似乎是被那位新弟子的话逗笑。
两位新来的师弟大骇,仰头去看还在微微晃动的树枝。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竟然,竟然一丝动静都没察觉到吗?
宋师兄转身,俯身放下猫儿,小白便叼着肉干,小跑着奔向那人,围在她脚边打了几圈转,蹭在她脚边继续与肉干奋斗。
背对着他们的宋师兄俯下身去:“舒仙子。”
“!”
苏皖三人还未从方才的动静中回过神来,身体先大脑一步跟着宋师兄拜下去。
这——
站在树下那位,竟然就是舒浓吗?
苏皖悄悄抬眼去观察,却正正好撞进她一双含笑的双眸里。
她记得这张脸。
城西的巷子里,就是这个人给了她灵石,为她指了一条路。
万万没想到,当初施以援手的人,就是舒浓。
她在打量舒浓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舒浓其实对苏皖的印象已经不太深了,但这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她便又想起了这事。
没想到她竟拜入问生殿了。
她之所以建议苏皖进沧元剑宗,还鼓动她改变什么规则,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给习惯墨守成规的沧元剑宗找点事。
如今看来,她当初做得还不够。
她应该去找上百上千个有修仙天赋的苗子,鼓动他们掀翻现有规则,当初苍生殿下跪的宗门或是家族,一个都别想跑。
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果真是有缘。”
小白还在和肉干较劲,舒浓俯下身去,冰冷的双手将它抱入怀中,冲宋师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宋师兄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见她离开,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天地良心,如今满沧元剑宗上下,甚至包括晏长安这个青光剑新主在内,有谁敢去轻易招惹她的?
当初苍生殿里的一些事虽然被宗主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传,但他们这些当初在场的内门弟子却一清二楚。
当日仙门百家数名大能齐聚,都拿她没有办法,何况他们这些小弟子。
宋师兄笑了笑,继续为三位新入门的弟子领路。
舒浓抱着猫去了与生殿。
今日收徒大典,其他各殿都有新入门的弟子,往日再冷清的山峰,今日也会多上几道人声。
与生殿除外。
柳叙白今日虽出席了收徒大殿,却并未再收徒,全程沉默地度过了整个大殿,便又一言不发地回了与生殿。
与生殿如今,柳叙白深居简出,明月卧床养伤,平日里走动的,仅有陆望壹和与生殿的另一名弟子,十分冷清。
舒浓不知道柳叙白那被她灼伤的识海怎么样了。
但当初她被荒川焰芝护住心脉的同时提升了对疼痛的感知,又在漫长的挣扎过程中被灵山真火折磨死。
死后化灵,这真火倒是为她所用,让她装成正常人时勉强能称自己一句法修。
她当初恨意涌上心头,驱逐柳叙白识海里的心魔之时,灼伤了他的识海,再加上那道她留在他胸口的阵法,想必这几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沧元剑宗不缺天灵地宝和灵丹妙药,华丘和其他长老都能给她下跪换柳叙白一命了,如今自然也不会放任他被灼伤的识海不管。
柳叙白修复识海只是时间问题。
她抱着小白进入与生殿。
他们这峰对外人设下的禁制对舒浓来说形如虚设,她如当初夜探柳叙白的屋子一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与生殿里的各道禁制。
与生殿的正殿前立着一座女子石像。
那人遥望着沧元山下,神情悲悯,犹如怜爱苍生的神女,脚下踩着的石座上,刻着“舒浓”二字。
用来做雕像的石头不是多稀有的材料,当然,稀有的材料也无法支撑柳叙白做出这么大一尊石像。
六百年风吹雨打,这座石像被人用灵力养护,倒是未受到任何侵蚀,依旧完好无损。
舒浓抱着小白远远地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正殿之内,阖目调息的柳叙白倏然睁眼,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