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脸上的泪水勉强被舒浓擦去,睁着眼睛看着舒浓略微心虚的表情,趁热打铁:“为什么不回家?”
又是因为柳叙白吗?
舒浓的手一顿,颇为诧异地看了宋临一眼。
她还以为宋临今日过来,是舒文和他讲过她的事,才叫他这般笃定她的身份。
不过看这样子,他似乎并不知道青光和剑灵的事情啊。
她沉默片刻,忽然想起自己对舒文几人说过的让他们不要对别人透露此事的话,她这大哥是个重诺的,或许对宋临透露过她身份的事情,但答应她保密的剑灵之事,估计父亲母亲那边都还不知道。
舒浓瞧着宋临的一双因泪水而显得湿漉漉的眸子,以及泛红的眼角,低叹一声,起身坐了过去,与宋临肩并肩,示意他附耳过来,轻声将对舒文的那番说辞又讲了一遍。
宋临藏着泪水的双眼因为震惊而蓦然睁大,指甲死死扣住掌心,眼睛一眨,又是更多的泪珠滚落下来。
舒浓手足无措,乱比划一通,绷着唇角将手里的帕子直接塞进他的手里:“别哭了。”
她起身退开,重新坐了回去,也不去吃那剩下的几片土豆,托腮看着宋临低头拭泪,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算是获得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
“......”
宋临红着眼狠狠瞪她一眼。
舒浓讪讪摸了摸鼻尖,眼睛一转,溜向不远处的成衣铺子,当即一拍桌,起身抓着宋临的衣袖便往那处去。
“走走走——”
她有意打断宋临的思绪,扯着他往成衣铺子去,“你成天穿这么素做什么,该买身新的。”
宋临也由着她扯,顺着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舒浓的侧脸,由于袖角被她扯在手里,他们离得不算远,艳阳之下,他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微微勾起的唇角,注意到他的视线,便偏过头来,眼神明亮,朝着他一笑。
这般鲜活灵动,仿若暖阳照进荒芜冰冷之地,叫他浑身的血液都随之温暖起来。
宋临微抿了抿唇,这身素衣,他确实该换了。
当然,舒浓是没有钱的。
她身上只有一个白色的钱袋子,里面装的是晏长安的钱,不大方便用来给宋临买衣裳。
店家在沧元城已久,认识沧元剑宗不少弟子,但并不识得宋临,上次晏长安陪舒浓下山时也未曾逛到这边来,是以店家也未曾见过舒浓。
正好此刻山上的比试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城里同时认识他们两个的修士几乎没有,倒是为他们省下了不少麻烦。
舒浓甫一进门便看中一件红色的衣裳,红与金在衣袖处交融,腰间亦用金线绣着朵朵祥云。
甚好,放在宋家弟子堆里既不显得突兀,也能突出他这个少主的与众不同来。
舒浓甚是满意,宋临也丁点不愿意拂她的兴致,待店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衣裳取下之后,他便转身入了试衣间。
那衣服精致,穿起来也比他身上原本那套简单又素的衣裳复杂多了。
舒浓等得无聊,又受不住店家跃跃欲试想要为她推荐另一套金红色女装的热情,在店家说出两套衣裳是一对儿时,她再忍不住干笑着溜出了店,就在隔壁摊子买了点梅子。
她不认识摊主给她装的是什么梅,但她尝了尝,能尝到点似有似无的酸味,这家卖的,应当比上次她和晏长安一同买的那家要再酸一点。
舒浓念着这点酸味,十分慷慨地给了钱。
那摊主亦十分震惊有人能面不改色地吃下他摊位上的梅子,惊讶敬佩之余,也十分慷慨地为舒浓装了满满一袋。
舒浓在门口磨蹭一会儿,再进去时,宋临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急匆匆地大步往门口来,面色焦急,直撞见抓着纸袋进来的舒浓时,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般地松了口气。
舒浓疑惑地眨眨眼,看着那店家急匆匆地翻出柜台,追着宋临而来,刚刚张嘴要叫,又见宋临不动了,他也只得猛地停住脚步,干笑着尴尬地向舒浓拱手打招呼。
舒浓哑然失笑。
她打量着宋临,他相貌本就不俗,不然她爹当年也不会因为这张脸从而动了为她亲自培养一个道侣的想法,将他带回舒家。
金色和红色这样的颜色落在他身上,倒将他身上的贵气又逼出几分,很是像她儿时见过的宋家主,同样的风姿卓越,美如冠玉。
“非常好看。”她直白地夸赞,又觉得自己这句有些敷衍,便再加了一句,“很是不错。”
宋临许是太久没有穿过这般艳丽的颜色,听了舒浓的夸赞,伸手抚了抚袖角,颇有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但看着倚在门口应是等他自己拿主意的舒浓,宋临的眼角终究是微微上扬了些,带出丝丝笑意。
他手腕一翻,从储物的手镯里取出几枚灵石递给守在一边的店家:“便就这套吧。”
“好嘞!”
店家眉开眼笑地接过灵石,又问:“那先前那身,可要为客人包起来?”
先前那身——
宋临偏头看了眼舒浓,对方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捻两粒梅子放进嘴里,只对他歪着脑袋笑了笑。
宋临下意识跟着她笑,回头对店家道:“不必了,店家自行处理即可。”
不仅如此,他家中衣柜里的那些素衣,如今也尽可以处理了。
舒浓已归,他便没必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而这些穿素衣的岁月,也不是什么可值得怀念和纪念的。
店家笑着退下,见他往门口的姑娘去,又道“客人慢走”和“下次再来”。
舒浓等他近身才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纸袋单手抓在手里,对宋临一扬头:“走!我们吃肉去!”
宋临失笑,跨过门槛,提醒道:“你方才用了些涨腹的,也不好立即再吃,不如再逛上一会儿,或是听场戏,也权当消食了。”
舒浓“哎呀”了一声:“那有什么涨的,都是些不顶饱的小食,不过你说的也对——”她眉眼一转,又欢天喜地地笑起来:“我听说城南那边今日有唱戏的,去看上一场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