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焕昇的登基大典也就只有两日了,他却死了,此事显得滑稽又唏嘘。
正在如火如荼准备着的登基仪式自然只能作罢,一夜之间,满城缟素。
各国来使本是要观登基大典,却只能参加箫焕昇的丧仪,对于慕容箴在丧仪上请各国使臣等着参加下一任新君继位的意思,周国使臣和羌国使臣都未曾表态,其他小国部落倒是应下了。
而就在丧仪第二日,大回城便散播着慕容箴为了扶外甥继位独揽皇权,构陷穆家和穆皇后的传言。
都说他为了铲除外甥的障碍,无中生有的将毒害的罪名和弑君的罪名强行按在穆氏之上,趁皇帝箫焕昇弥留之际欺君,唆使箫焕昇处置了穆家和穆皇后母子,让他的外甥顺利成了继承人。
因此,大回城再度哗然,慕容箴遭受了朝臣强烈的质疑,就连他外甥的正统地位也一并被质疑。
北翟本是游牧民族慢慢演变而来的政权,嫡庶比南边处于中原地区的周国和多方融合的羌国更要分明,就在数十年前的翟国,妾室和庶出在正室和嫡出面前,几乎是主仆的关系。
庶出的儿子,很难有继承权,除非正室无子嗣,但是也只能将庶子过继给正室才能享有继承权,历代下来都这样。
只是后来,逐渐被南边影响,没那么严苛了,起码不至于妾室和庶出在正室与嫡出面前只能为奴,地位显著提升了。
但是,关于继承权,还是很分明的。
所以,当年即便北翟先帝挚爱于赫然贵姬,想要立箫焕旭为储君,而赫然部比勃仂部要势大,都一直难以如愿,因为先帝一再一意孤行,最后箫焕昇弑父夺位,很受认可。
可如今,以嫡出名分在弑父夺位的前提下都能被认可正统的箫焕昇,却在弥留之际被慕容箴引导,以站不住脚的罪名处置了发妻嫡子,追封慕容氏为后,让不过一岁多的幼子继位,这相比于他本身,可谓是一大笑话。
所以,才会引来质疑和反对。
尤其在传闻这一切都是慕容箴无中生有构陷污蔑之后,更是反对之声甚嚣尘上,相对于真相,其实大家更计较的,是利益和后果。
比起幼子登基,而慕容箴这个舅父大权独揽穷兵黩武,大家更愿意穆皇后的嫡皇子继位,穆皇后嫁给箫焕昇十多年,嫡皇子都十岁了,不至于太过年幼和皇权旁落太久。
而且,若是嫡皇子登基,慕容箴想要揽权都没有正当名分。
加上暗中各方的推波助澜,风波甚嚣尘上。
也在这个时候,先帝四皇子箫焕旭公然出现,在赫然部守灵的带领下进宫出现在箫焕昇的丧仪上,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
而大回城因为这些事诸般热闹的时候,嬴璇玑心情不错,遮了面容上街,寻了一间周国商人开的茶楼,打算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的在滔滔不绝。
她要亲自感受一下所谓的舆论之威,看看后面自己要如何添一把火
那说书人没指名道姓,却引经据典的暗指当下北翟皇宫中的权位争端,说的还挺有趣,还暗暗指摘着慕容箴擅权祸国,引起不少人的共鸣,所以生意还不错。
只是……
嬴璇玑吐着浊气,幽幽轻叹:“这般露骨的讥讽慕容箴,只怕这个茶楼开不了几日了,这说书人也没多少日能活了。”
揽月猜测道:“那看来,这茶楼说书人这般刻意引导舆论,是有人背后指使的啊?”
嬴璇玑压着声音淡淡道:“不然,谁会这样不知死活?慕容箴再受质疑,如今都还是执掌大权的异姓王,寻常人谁敢轻易挑衅?”
这茶楼是周国人开的,应该是周国暗探据点吧,即便不是,估计也和周国那边关系匪浅。
而这说书人这样胆大包天挑衅慕容箴,便是冲着死来的。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聪明,一眼看透。”
嬴璇玑身子微僵,挺意想不到的。
是景烜。
她如今只是围着面纱,并未戴帷冒。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有所准备,不怕被他看到眉眼。
只是心里暗暗恼着,他这个曾有过接触的人靠近了,暗中跟着的人竟然没发现且事先提醒,她并不想正面对上他,怕自己心里乱,露出破绽。
不过,等见到了景烜的样子,她就知道为什么没人通禀了,估计也都没认出来,因为景烜做了些乔装,贴了胡子,弄糙了面容,看起来像是三四十岁的。
她若是没提前听到声音,当面遇上,只怕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既然是与他只一面之缘,没什么特殊关系的人,自然是不好一眼认出的。
所以,等他走过来出现在她视线内,她眯着眼疑惑道:“你是何人?刚才是在偷听我说话?”
声音是刻意变了些声线的。
接着,她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东宇,似乎想起来了,扬起眉梢意外道:“你是客栈的那位公子?倒是挺厉害的易容术,我竟是没认出来,真是失敬。”
景烜略微拱手,随后看着她。
她围着面纱,如画的眉目露在外面清晰可见,但是,有眼眼角下的一滴泪痣,也尤为醒目。
他这次看清了她的眉眼,确实是很像,所以上次在客栈那里的匆匆一眼不是错觉。
但是那点泪痣,又是那么截然不同。
嬴璇玑大方的由着他看,不过,也适当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
景烜收回打量的目光,道:“在下唐突了,并非偷听姑娘说话,只是适才在上面看到姑娘在这里,认出了姑娘身边的人,觉得受恩于姑娘,既遇上了,不下来打声招呼不妥,便下来了,才正好听见姑娘说的话。”
顿了顿,他疑惑道:“还没问呢,姑娘怎么会在大回城?”
嬴璇玑示意他坐下,微弯着眉眼问:“来探亲,那公子又是为何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