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璇玑刚要落笔,就瞥见他走过来了,只怕会走到她面前去,那就能看清她的眉眼了。
她立刻压低了头,帷冒上挽起的轻纱立刻随着惯性垂落,遮住了她露在外面的眉眼,只露出正前方的一条缝。
恰好在景烜走到她前面之前遮住了,他本想仔细看看那眉眼是真的像还是他的错觉,却还是没能看到。
虽然遮了眼,但是白纱半透,并不妨碍写字,嬴璇玑不掀起来也不奇怪。
只是,她也不好不理会在这屋子里尤为突兀多余的人,不然显得奇怪,所以,见景烜走过来,她没落笔,反而抬头,透过白纱看着他。
很奇怪的问:“公子这般凑热闹,可是也要求医?”
景烜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奇怪。
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因为这里的人也是大周人,他作为大周太子不好不予理会之外,他竟有些鬼使神差的,留在这里凑了热闹。
他是太想她了么?才会见到一个会医术且和她救人解毒的手法相似的人,便这般莫名其妙。
他随便扯了个借口:“算是吧,在下有个随从有旧疾在身,因有要事急着赶路,便耽误了诊治,如今见姑娘医术高超,想请姑娘帮忙一看。”
想来这样有身份的女子,不会愿意屈尊去味他的随从看诊。
谁知,嬴璇玑竟是没拒绝:“一会儿吧,容我先处理好那位公子的情况。”
景烜有些惊讶,但是也不慌,因为东宇确实有旧疾在身。
“好,多谢姑娘。”
嬴璇玑没再理会他,只透过白纱看了一眼那隐约能看出来的鬓边白发,便触目惊心般收回目光低头。
深吸了口气,她开始落笔。
她并不担心被看出什么,因为她的握笔手势和字迹都和当初不同了,如今她腕力挺大,写的字也更加苍劲有力,颇有几分豪气,不是之前的秀气无力了。
而且,她写的是羌国文字!
写了一会儿,她写了好几张纸。
一张是解毒的药方,一张是以后配合解毒药方的解毒手法,寻常大夫可以做,一张是解毒后医治身体损伤的,一张是解毒药调养的药膳方子,很齐全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来一剂猛药将毒一次清除干净,但是猛药之所以是猛药,便是要伤身的,那个公子的身体被毒侵蚀许久,底子虚了,遭不住猛药的损害。
只能缓着来。
那位年轻妇人已经收拾好自家夫君,这时也走来嬴璇玑面前了。
嬴璇玑将方子给她。
妇人接过,然后……看不懂。
嬴璇玑道:“我是羌国人,写的是羌国文字,夫人该是看不懂的,只能请夫人自己找人译写成周国的文字了。”
妇人忙道:“好好好,这是小事,明日我们进了上庸城,便寻人译写。”
嬴璇玑颔首,道:“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方子抓药进服,让大夫施针辅助解毒,维持七日便可将体内的毒清干净,之后按照这两个方子医治调养,三个月内必能恢复康健。”
年轻妇人捧着宝贝似的将几张方子法子捂在心口,喜不自胜。
可接着,她想到什么,急忙问:“那等恢复好了,我们可能有孩子?”
到底是年轻,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急切又羞涩。
哦,尤其旁边还杵着一个陌生男人。
他倒是一脸无感。
嬴璇玑点头:“可以,他到时候便是和正常男人无区别,想必夫人与公子必能子孙满堂的,只是在他身体好之前,切忌莫要行房。”
她没什么波动的说着这种交代,年轻妇人却羞红了脸。
“知……知道了。”
她接着便掀起衣裙跟嬴璇玑跪下,感恩道:“多谢姑娘救我夫君一命,大恩大德,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不知道姑娘可有什么缺的?”
这样问,还挺有底气,只怕身份不简单。
嬴璇玑道:“没有,夫人随便给些银子就是。”
年轻妇人道:“我们夫妻俩本是要去上庸城探亲访友,所带的银钱不多,便给姑娘三万两白银作为诊金吧,不过这样的救命大恩不止于我们夫妻如同再造,也是湖阳贺家的大恩人,”
她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牌奉给嬴璇玑,道:“这是贺家的族牌,日后若姑娘有什么事寻来,贺家必定竭力相帮,以答谢姑娘大恩。”
湖阳贺家?
不仅旁边的景烜有些吃惊,嬴璇玑也是。
因为湖阳贺家并非等闲家族,而是大周磻中郡首富贺家,也是那一带响当当的家族。
不过,这个贺家,与上庸城关系很密切,似乎和苏家交情匪浅,而苏家,与北翟也暗中勾结……
既如此,嬴璇玑倒不介意收一下:“好啊,那我却之不恭了。”
挽星在她的示意下过来,收下了妇人的玉佩,以及妇人让人拿过来的银票。
虽是大周的银票,但是并不妨碍价值,可以换成等值的羌国银票。
她是不缺银钱的,舅父兢兢业业三十年,给她留下的不只是一个繁荣太平的国家,还有一个充裕非常的国库,帝王私库也尤为客观。
她自己这几年让人行商也赚了很多,但是她有太多事情要做,都是需要银子的。
事儿完了,挽星也收拾好了医药箱子。
嬴璇玑依旧是用变了声线的声音对景烜道:“公子不是要我医治你的随从么?走吧。”
景烜淡淡道:“在下出门在外,可没有如此丰厚的诊金可以给姑娘。”
嬴璇玑道:“无妨,随便给就行。”
如此,也行。
离开了这间房,嬴璇玑主仆几个跟着景烜主仆去了他们的房间。
东宇确实有旧疾在身,是去年随景烜在外查一个大案,因为动了当地豪族的利益,被派人追杀他们,对方派出的都是高手,东宇不慎受了伤。
伤得颇重,加上耽误了些时候,而且处理的大夫只是寻常民间大夫,便留下了旧疾。
他本也是打算什么时候有了穆先生的消息,让穆先生给东宇看看的。
这几年,穆神医和霓裳夫人踪迹不定,他也不太能找得到,也就耽搁了。
东宇本来在下面给景烜弄吃的,刚端上来,就知道自家殿下凑热闹时,随口一提就给他寻了个大夫。
哦,还是先前给他们匀房间的那位神秘的羌国姑娘。
嬴璇玑目不斜视的坐下给东宇把了脉。
一边的景烜看着嬴璇玑的手,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为何一直遮着脸?不仅戴着帷冒还遮了面纱,未免太过严实了,如此倒是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