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夙嗫喏了几下唇,想说什么又不说,最终,颓然轻叹,苦笑道:“我还能如何?你是我的女儿,我亏欠你太多,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能对你如何。”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恳求道:“只是,还是想求你救一救臻儿,他是个好孩子,你和他见过接触过,霓裳夫人也在你这里,不管是你比自己看的还是霓裳夫人说的,你也该知道,臻儿是个纯善的好孩子。”
褚欢不置可否。
裴夙继续道:“那孩子,知道当年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一直不赞同他母亲的所作所为,也一直对你母亲心怀愧疚,自责自己的存在造成了这一切,他真的没有什么错的。”
褚欢听言,似乎有些动容了,看向霓裳夫人,霓裳夫人也微叹着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褚欢别开脸,故作嘴硬的道:“那是他应该的。”
裴夙对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点头道:“是是是,他应该的,可到底,他也是无辜的啊。”
褚欢很不喜欢他这套说辞的样子,有些气急的反讽:“无辜?既得利益者,从来没有无辜,最无辜的难道不是我和我母亲么?”
裴夙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又难以反驳。
褚欢道:“你想要我救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不够的,我不吃这一套,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裴夙当即问:“你想要我做什么?杀了苏姮?你放心,我……”
褚欢厉声打断他:“杀苏姮是你早就答应我的事情,你失手让她跑了,以至于我娘被抓,你现在还敢用这件事来跟我谈条件?”
裴夙的话被堵了回去,半晌,才底气不足的问:“那你想如何?”
褚欢轻飘飘道:“你自杀吧。”
裴夙豁然抬眸,定定看着褚欢。
褚欢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上庸城也就这么一个继承人,为了他,你这个做父亲的以命换命应该是愿意的吧?”
裴夙依然是紧紧盯着她,一瞬不动,似乎在审视权衡什么。
褚欢坦荡的任由他看,嘲弄道:“看你这要杀了我的样子,看来你是不愿意的,果然啊,话说得再好听,你都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你自己,旁的都可以舍弃,当年我母亲是这样,如今你的儿子也是这样。”
裴夙绷着的脸色,似乎有些破裂了。
不等他说什么,褚欢又开口:“算了,开玩笑罢了,自杀就不用了,我想要你的命,我一定要亲自来才行,这样吧,你屠了苏家满门,我救裴臻。”
裴夙没想到,她竟然是要提这样的条件。
“你要杀苏家满门?”
褚欢扯出一抹残忍嗜血的笑,幽幽道:“不,是你要杀。”
“孩子,你可知苏家……”
“我不知道。”
她直接打断了裴夙的话,满不在乎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苏姮之所以能夺走你,把我母亲逼出上庸城,是因为你母亲和苏家,你母亲死了就算了,可苏家不能饶,”
“还有当年我母亲逃离你身边被苏姮派人追杀,也是苏家帮苏姮的吧?我母亲的死,苏家也得分摊一份罪孽,既如此,那就让他们满门都下午给我母亲请罪吧。”
裴夙哑然半晌,语重心长的劝道:“孩子,你……杀伐之心太重了,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你这般满心戾气的。”
褚欢质问他:“所以你是不肯么?”
“苏家到底是上庸城第二大家族,影响极大,并不是轻易能动的……”
“那你就说你不愿意,不要跟我说什么权衡利弊的大道理,那是你和上庸城的利益,不是我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能不能为我母亲报仇。”
褚欢的脸上,满是固执和愤然。
裴夙好似是明白了,她钻进了牛角尖,不管自己怎么说,都是徒劳的。
褚欢别过脸去,倔强道:“既然你不肯,那就让裴臻就这么等死吧,若是穆先生在这里,或许穆先生以穆先生的医毒之术,还能想办法给他解毒,可惜了,穆先生不在,这就是裴臻的命。”
裴夙似乎也是因为如此才毫无办法,只能求褚欢出手,他软着态度,几乎是求的语气了:“你可以想想,再提别的要求,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褚欢挑眉,歪过头来,眯起了双眸问:“那我要上庸城,也行?”
嘶……
好大的口气。
裴夙都有些想生气了。
这丫头,当真是贪心又不知天高地厚,提出的要求,一个比一个无理。
见他僵着神色,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显然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褚欢意兴阑珊道:“看来也是不行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着,她对拂兮道:“送客吧。”
拂兮上前就要请裴夙出去了。
裴夙喉间堵了一口气,要不是需要好好伪装,他早就忍不了这逆女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孩子,我们可以再谈,而且,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明日救你娘的事情?如今臻儿也暂时没性命危险,不如我们先应付好明日的事情,为臻儿解毒的事情,过会再谈如何?”
褚欢似乎一时间忘了还要商谈救冼氏的事情,经他提醒才想起来。
她撇嘴道:“也是,那就再说吧。”
裴夙这才松了口气。
他道:“明日我会一同去见苏姮,有臻儿在你手里,还有苏家可以要挟她,苏姮再如何都得顾忌,你放心,你娘不会有事。”
可瞧着褚欢的神色,他忧虑起来:“只是,你动了胎气,脸色这样不好,只怕身体也不宜亲自去,不如……”
褚欢立刻打断裴夙的话,急吼吼道:“我必须去,我娘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得亲自救她回来。”
裴夙不放心道:“你有这份心固然好,可你怀着孩子,如今这月份本就万事都得谨慎,你还动了胎气,明日一行也还是危险的,你真的去了,若是有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这一副忧虑的样子,好似真的很担心褚欢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