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欢见状,当即眯眼问:“怎么了?娘为何突然脸色不好?难道我会被认出来?”
冼氏摇头道:“应该不会,可我不能确定,你这个身份,到时候必定会露脸在那些人面前,你的眉眼和她太像了,而且我更担心的是……”
话音戛然而止,不知道想到什么,冼氏又没往下说了。
“更担心什么?”
冼氏有那么一丝不安,又及时掩盖了。
只听她低声说:“没什么,可能是我们的多虑了,你母亲面容有损,她说她行走于人前都会戴面具或是面纱帷冒遮掩,除非是极为亲近之人,不然大概也没机会仔细看过她的脸。”
褚欢仿若没看出来冼氏的异常,保证道:“您放心吧,我会尽量避免和上庸城的人见面接触的,她既然不愿意让我和上庸城有关系,那我就和上庸城没有关系。”
至于之前打算以后去上庸城安居的想法,也已经没有了。
哎,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好去处,结果成了她最不能去的地方。
冼氏道:“我没能完成她的嘱托好好照顾你,让你无忧无虑的长大,那些年因为我的无能,你受了很多苦,幸好如今苦尽甘来,她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过得这样好,定是欣慰的。”
褚欢由衷道:“我一直都知道,您是一心为我的,我不是您亲生的孩子,可在您的心里,我比玉成还重要,我从来没有怪过您,以前没有,如今知道了身世更不会。”
想了想,她又道:“至于我的亲生母亲,她也不会怪您的,她当年不愿意回到上庸城生下我,她自己也以自己的命换取我的出生,是活不成的,如果没有您可以托付,我都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
冼氏诧异的看向褚欢一眼,垂眸轻声道:“她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怎么说?”
“她说,幸而救下了我,她才可以有可堪托付之人,不然,她或许只能给你寻一个好人家送养,可总归没有交给我放心,因为抛开我认她为主的忠心,也有恩情在,我定会好好对你。”
褚欢有些不懂。
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让裴倾城宁愿把孩子生在外面送养给无关紧要的人,都不愿意回裴家?
难道让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流落在外,有着各种未知的风险,都比在裴家过得好么?
冼氏严肃道:“你的身世,只你我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你远离上庸城,任何人知道了,都有暴露此事的风险,尤其是明王。”
她强调道:“明王对你虽好,我也瞧得出他真心对你,可他是要争夺皇位的皇子,若是你的身世揭开,作为你的丈夫,他会得到上庸城的全力帮助和支持,如此诱惑,焉知他不会加以利用?”
按照冼氏这样说,那么算起来,应该是裴倾城不愿意女儿和上庸城裴家有关系,但是裴家应该是会在意这个外孙女的。
所以,冼氏语气那么笃定,裴家一旦知道她的存在,上庸城便是景烜的助力。
而不是一旦知道,会容不下她。
褚欢心中暗自寻思着,面上莞尔道:“娘放心吧,我和他没有到知无不言的地步,您知道的,我对他的心思一直是收着的。”
冼氏确实知道褚欢对景烜的态度,很是赞许:“你理智一些就好,我当年错信了男人,被始乱终弃失了孩子,你的亲生母亲也深受情伤……你可不能再深受其害了。”
“……嗯。”
冼氏伸手过来,拉着褚欢的手,切切叮嘱:“你的名字欢,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她只希望你能永远欢乐无忧,欢儿,便是为了让她瞑目,你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好好活着,好好度过这一生。”
这话,褚欢原本应一声就好。
可她好像哽住了声音,也僵住了躯体,没办法应下点头。
那个命运多舛的小姑娘,已经死在了新婚之夜。
不知道她魂归何处了,黄泉路上有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不是母女团聚了。
她可以以这幅身体和身份活下去,只要为原主报仇,为原主照顾好娘亲和弟弟,就能毫无负担的活着,也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好。
可到底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她魂魄,哪怕有记忆,可原主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她没有办法替原主应下好好活着,好好度过一生的嘱咐。
而且,刚才和冼氏说了那么多,她是局内人更是旁观者,她理解了冼氏的选择和无奈,表明了不曾怨怪。
却没去意识到一件事。
她太过代入自己了,可她不是原主,原主是死了的。
冼氏带着原主来到褚家,原主受了很多苦,最后冼氏赌了一局放任原主就这样嫁去明王府谋求出路,然后原主死了。
如果她没有附体而生,那褚欢这个人,就真的死透了。
冼氏赌输了。
原主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以为自己是冼氏和褚眀修的女儿,她或许不会怪冼氏,只当这是她的命运,只会想着若有来世,不做褚家女了。
可她不是啊。
那个苦命又满怀不甘的女孩,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本不该遭受这样的下场,却还是枉死了,会不怪冼氏带她到褚家,放任她替嫁么?
她只知道以原主的性格,在以为自己就是褚家女儿的时候,是不怪冼氏的,因为原主一直理解冼氏的无奈。
可却不知道原主死了,在天之灵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可笑短暂的一生。
她能替原主理解原谅冼氏么?
冼氏见褚欢脸色越来越不好,手也逐渐泛凉,疑惑担心起来:“欢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手那么凉?脸色还变差了?是身子不舒服了?”
褚欢回神,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什么不舒服的,您别担心。”
她突然有些矛盾迷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冼氏,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好。
不等冼氏多问,她便看向外面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还没午憩,也有些累了,我改日再来看您吧。”
冼氏只好压下疑惑,点头道:“也好,你怀着孩子是要多休息的,快去吧。”
褚欢起身便要离开。
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冼氏,才又转身而去。
冼氏见她这般迟疑挣扎的样子,很是不解,可她走了,又不好追问。
褚欢出了外面后,捎上在外面等了她许久的常安公主,匆匆离开了褚家,回王府。
出褚家的一路上,褚欢都有些不对劲,常安公主和她说话,她恍若未觉。
马车上,褚欢依然是心不在焉面色凝重的样子。
常安公主很是奇怪,叫了褚欢几声,褚欢才有所反应。
常安公主纳闷极了:“嫂嫂,你怎么了?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和冼姨说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