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烜问这句话问得轻飘飘,却好似裹着一股寒意,冯毓然不但不敢当真,也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心头一凛。
尤其,景烜还目光凉淡的看着她。
冯毓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景烜眼中,怕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先前褚欢在冯家出事,那事儿本就梗在景烜心头,如今褚欢说这些话,即便是羞辱,算起来也就是出前几日的那口气。
景烜已经让褚欢赔罪了,她若非得计较,便是得寸进尺不识好歹了。
冯毓然只得见好就收:“表哥,我……我没有一定要跟她计较的意思,既然表哥护着她,毓然忍下这个委屈便是,表哥莫要为难了。”
景烜略显满意,点头道:“嗯,没别的事,你便离开王府吧。”
“东青,送她出去。”
东青颔首:“是,殿下。”
冯毓然阴毒的目光扫了眼褚欢后,才做出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朝景烜福了福身,跟东青离开了。
景台上,当即只有两口子。
景烜扯下面具丢在一边,绷着脸,冷眸盯着褚欢,沉声警告。
“褚欢,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本王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知道分寸,若再胡言乱语,本王拔了你的舌头!”
褚欢好似没听见他的警告,坐下后平静说了句:“殿下,她喜欢你。”
景烜咬牙:“本王说了……”
“那日下药的事,她绝对有份!”
景烜愣着,猛地厉目扫向她:“你……”
褚欢噙着冷笑道:“上次在长公主府,她那般恶意针对我,我就有所怀疑,她对我的敌意,绝不只是因为我庶女替嫁而已,只是拂兮说她曾有两情相悦的未婚夫我才没多想……”
她侧头看着景烜,上下打量:“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殿下这样了她都这般喜欢,可谓一往情深啊,殿下真有福气。”
景烜笃定道:“你多想了,这是不可能的,把表妹与之前的未婚夫感情甚笃,这两年本王与她甚少见面,又是这样,她不可能心悦于我。”
褚欢轻嗤:“殿下,我是女子,她也是。”
“什么意思?”
她道:“这个世上,最了解女人的,从来都是女人,尤其是形成对立的两个女人,她心里有你,想要嫁给你,这是绝对的。”
她刚才一番试探,已经可以确定冯毓然对景烜的暗恋,莫说景烜不信,她也不可思议呢。
可事实如此。
景烜觉得,自己和她真的说不清楚,他信冯毓然想嫁给他,因为冯家有这个打算。
冯毓然作为冯家选给他的人,自然也不可能蒙在鼓里。
可是喜欢?
他还真就不认为自己这样,能有人真心喜欢。
懒得和她扯这个,景烜转移话题问:“你刚才闻了一下这个八珍糕便不吃了,是否有不妥?”
“没有。”
“那你为何闻了一下便放下了?”
褚欢无语摊手:“殿下,我不是说了?我只是不喜欢吃栗子的味道。”
景烜还是不大信。
他一贯多疑,如今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褚欢眼珠一转,兴致勃勃道:“殿下,难道你怀疑你外祖母给你吃的东西会动手脚害你么?你不信他们啊?这倒怪了,好歹是你的母族,虽有小心思却也不会害你才是,你怎会……”
景烜垮了脸:“够了,既然没问题便罢,没别的事你便下去吧。”
他稍作思索,又狠声警告她:“本王再警告你,以后注意你的言行,莫要再放肆,否则你这辈子就别说话了。”
褚欢无所谓的扯唇笑笑,起身离开了。
景烜依旧坐在那里,拿起旁边的八珍糕在手中瞧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却没放进嘴里,而是丢回碟子里,起身离开。
。
东青送了冯毓然出静心阁,便由等在外面的柳姑姑将她送出府去。
柳姑姑见冯毓然面色不虞,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公,低声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殿下仍有责备?”
冯毓然红着眼道:“表哥对冯家仍有介怀,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不是为这个,而是……”
她目光阴鸷的咬牙:“那个褚欢,我必要她不得好死!”
柳姑姑:“她?我是在姑娘进去后才找到她也在里面,只是殿下在,她应当不敢造次才是,瞧姑娘如此怒她,她冒犯姑娘了?”
冯毓然想到褚欢说的事,又气又恨:“她竟羞辱我,让我做表哥的侧妃。”
她堂堂承恩公府的长房嫡女,何其金贵?合该是做皇后的!
褚欢一个下贱东西,竟然敢提出让自己去做妾,位居她之下?
这是天大的羞辱!
柳姑姑也气到了:“她怎么敢……姑娘消消气,她也就是小人得志,逮着机会故意羞辱你罢了,只是她这样,殿下也由着她?”
提起这个,冯毓然更是恼恨:“表哥只是让她给我赔罪而已,可是她这般辱我,一句不痛不痒的赔罪怎够?柳姑姑,表哥只怕对她不只是你说的那样了。”
若只是留着有用,必不会纵容至此。
柳姑姑锁紧眉梢怅惘叹息:“殿下与她的事,我是摸不透的,可我瞧着殿下对她确实是未有真心的啊,只是……”
只是似乎又不尽然。
她以为景烜和褚欢之间不太见面的,府里的动向本是她掌握之中,没收到消息说景烜找了褚欢。
可刚才本应该深居于颂茗居的褚欢竟然在景烜那里,她送了冯毓然过去才知道此事。
今日是如此,那往日这样的事怕是也有。
便只是留着有用,怕是这个用处,也超乎她所想了。
冯毓然皱眉问:“只是什么?”
柳姑姑道:“只是虚虚实实的也说不准,奴婢怕是要再好好看看了,不过姑娘放心,有奴婢在,明王妃的位置,乃至于日后的后位,都是你的。”
冯毓然佯装动容,拉着柳姑姑的手恳切道:“我是极为仰赖姑姑的,我以后的前程,以及冯家将来的荣辱,可都系于姑姑了。”
她这么说,柳姑姑便更加有动力了,坚定保证:“姑娘放心,也请转告老太君,我生在冯家,必为冯家鞠躬尽瘁。”
她是冯家的家生子,自幼伴着先皇后长大,后随着入宫,自是对冯家和先皇后忠心耿耿。
先皇后崩逝,她照顾景烜长大,也对景烜忠心,可在这份忠心之余,自然也要为主家谋求更好的后路。
既然景烜是在韬光养晦,志在皇位,那他未来的皇后,必得是冯家女。
冯毓然噙着淡笑道:“祖母总说柳姑姑是个知恩有心之人,她没白疼你那么多年,也幸亏有你,不过……”
柳姑姑眉头一动,垂眸道:“姑娘有话可直说。”
冯毓然微微凑近柳姑姑几分,压低声音道:“她本该死了的,之前姑姑失手让她活下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若再有下次,姑姑可要一蹴而成,莫要再失手了啊。”
这话,暗含敲打。
柳姑姑神色微僵,旋即垂首应道:“是。”
是了,上次新婚之夜她暗中谋杀褚欢,便是冯毓然的意思。
冯毓然本就难容景烜和褚家女的婚事,可圣旨赐婚无可奈何,就暗中盯着褚家,想要算计褚漱玉,可惜没有机会下手。
也正因为盯得紧,暗中得知褚家接回庶女,猜到褚家的打算,她便有了主意,想要让这个庶女在新婚之夜以死谢罪。
虽然褚欢下药让景烜与她圆房是始料未及的,但是她被关起来,柳姑姑还是找到了最合适的灭口机会。
谁曾想明明人都杀了,却又活了!
可她命大了一次,不代表每次都能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