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老朱命令,朱榑派遣心腹护卫,一路护送朱檀返回凤阳。
临走前,朱檀仍还骂骂咧咧,大骂朱榑和朱允熥是叛徒。
只可惜,有老朱在,朱檀就是骂破喉咙,该走还是得走。
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朱榑吐出一口浊气,不忿道:“兔崽子,好赖都分不清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其实说起来,朱榑最冤。
替朱檀受了顿无妄之灾,还得劳心劳力送他回凤阳不说,本属于两个人干的活儿,现在也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了。
“咋说都是我们老朱家的人,总不能不管不是,只要十叔能够痊愈,这么点委屈算得了啥。”
朱允熥双手握拳,信誓旦旦的。
“滚蛋!”
朱榑给了朱允熥个白眼,龇牙咧嘴问道:“你受委屈,你受啥委屈了?”
朱允熥上下其手,在自个儿浑身上下摸了摸,不好意思道:“忘了,我这次好像是没挨揍。”
朱榑白眼翻飞,牙咬得嘎巴响。
“你小子这是炫耀?”
朱允熥很快一本正经,连连摆手回道:“绝对不是,就是第一次逃脱皇爷爷的魔爪,有些庆幸而已。”
朱榑耷拉的脸色,突然间抽抽起来,朱允熥不知不觉,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
“七叔,这给你。”
“这是卢志明的独门秘方,对你的伤势有奇效。”
朱榑连连摆手,拒不接受。
朱允熥递到跟前,还被朱榑给推开了。
“叔觉得你比叔更需要。”
说着,冲朱允熥身后挥挥手。
“爹,儿子走了。”
之后,撒腿就跑。
朱允熥扭头,老朱正凶巴巴盯着他。
“皇...爷爷...”
朱允熥被吓傻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随咱来。”
朱允熥耷拉着脑袋,跟在老朱身后。
进了屋子,朱允熥乖乖趴下。
“皇爷爷,轻点。”
等了半天,并没等来老朱爱的抚摸。
扭头一瞧,老朱坐于旁边椅子上,孤独怅然,神情落寞。
老朱是帝王,也是父亲,朱檀的事情,估计是让他心累了。
朱允熥爬起来,送了杯茶递上。
“十叔服用金丹时间尚短,只要就此了断了,再静心调养上一段时间,应该是能够痊愈了的,皇爷爷不用太担心。”
老朱沉默不语,迟迟没接话。
他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朱如此落寞的一面。
“皇爷爷,孙儿答应吴丁要再去拜访,正好现在有些空闲,要不皇爷爷随同一起出去走走?”
等朱榑把曲阜的这些事情抖落出来,老朱少不了又得耗费心神,趁这段空闲,让老朱调整一下很有必要。
老朱没说话,起身就走。
朱允熥明白老朱意思,随即招呼了陈集去集合护卫。
老朱身份没挑明,随同十个八个足矣,现在老朱身份摆着,人少了安全不到位外,也会欠缺了气场。
几炷香后,朱允熥随老朱坐上马车,领着数百护卫浩浩荡荡地直奔吴丁的煎饼摊。
没走出多远,半天没说话的老朱,幽幽问出道送命题。
“咱分藩之初,曾有文人说,咱大明的藩王会像汉时的七王之乱,晋时的八王之乱一样。”
“倘若真有那天,你会如何?”
朱允熥嘴唇嗫喏,良久没说话。
他现在的储君稳如磐石,话没说到老朱心坎,虽不至于马上废了他,但却会在老朱心里留下一根刺的。
任由这根刺扎下去,最后会发展成咋样,谁都不知道。
“没想好,还是不敢说。”
老朱气场全开,比要揍人的时候还要森然可怖。
“有父亲在,藩王之乱不会起。”
朱允熥想了想,给了老朱答桉。
朱标自小就被老朱当接班人培养,在众兄弟眼里,他的威望和老朱差不多。
再加上,朱标本身能力足够强,众兄弟不敢不服,更不敢炸刺。
最关键的是,朱标自幼被宋廉那些大儒教导,身上有文臣们所喜欢的那种儒雅宽仁。
而,姻亲则又是武将。
文臣武将都牢牢掌握之下,足可让那些胆敢有异心的藩王,在萌发这心思之前胆颤三分了。
“他娘的!”
朱允熥一句话,老朱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差点把他给拍散架了。
“你小子说的对。”
“有你爹在,还怕治不了那几个货?”
“之后,你...”
话说一半,老朱停了。
等了好半天,这才又补充了句,道:“你也不差。”
朱樉朱棡朱棣那些人军功彪炳,的确不是朱允熥这种小鸡仔所能比的。
但,现在朱标身体康健,完全可以成功接了老朱的班。
只要朱标能把这些人熬的年老体衰,剩下的那些王爷们,朱允熥就有资格,同时也有足够的把握掌控他们了。
“谢皇爷爷夸奖!”
朱允熥眉开眼笑不过两秒,老朱又是一巴掌拍了上来。
这次,可不是爱的抚摸。
“你刚和老十说啥了?”
朱允熥脸都垮了,就知道老朱这人脸翻的比书快。
开导好了他,倒霉的却成他了。
“皇爷爷,您听孙儿解释。”
老朱倚靠在车厢上,紧闭着眼睛。
“在大牢的时候,你就顶撞过咱一次吧?放心,咱都给你记着呢,等哪天咱心情好了,再一块和你算。”
不翻旧账,他屁股都受不了。
这要再来个秋后算账,他那屁股还要吗?
“皇爷爷。”
“闭嘴!”
朱允熥可怜兮兮的,老朱理都不理。
片刻后,到达煎饼摊。
老朱他们被抓县衙的时候,吴丁为了捞他们出来,就已经耽误了好几个半天生意了。
】
因而,这次过去的时候,直接从后院巷子穿进去的。
听到动静,老板娘迎了出来。
八成是吴丁告诉了媳妇,老朱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再见到老朱和朱允熥,老板娘瞠目结舌,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嫂,我就是来看看。”
朱允熥笑着上前,老板娘惊慌失措,连连地后退。
“使不得,使不得。”
“先坐,坐,民妇找当家的回来。”
从后门进来,不就是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意吗?
“哎...”
朱允熥喊了声,根本无济于事。
刚一熘烟,那老板娘就不见了。
没用多久,吴丁进门。
明明是自己家,还被绊的摔了一跤。
“大哥。”
朱允熥像之前那样喊了声,吴丁同样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这样,朱允熥坐回。
“学礼去学堂了?”
吴丁点头,应道:“去,去了。”
“学堂那里还好吧?”
吴丁再次点头,随后又摇头,回道:“说是少了些先生,他们合了几个班,勉强还能继续授课。”
朱允熥问,吴丁答。
朱允熥的问题问完,气氛很快变得沉闷起来。
老板娘低头攥着衣角,吴丁则扣着沾到手上的面屑。
两人呼吸粗重,蔓延到整个房间。
就知道,自他们身份昭明的那一刻,就再难以像以前那样聊聊天了。
他们紧张,朱允熥也难受。
拿出了些银子,也没直接往吴丁手里递,只抬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听闻那几日你们为了捞孤和皇爷爷出来,只做了半天的生意,你们的日子不富裕,这些钱你们拿着。”
吴丁憨憨的,嘴皮子不利索,只一个劲儿的说不要。
朱允熥话不多说,抓起了旁边的毛笔,又铺开了张宣纸。
“皇爷爷,孙儿留副墨宝给吴丁大哥吧。”
虽只是太孙,但对于吴丁这小摊,那也是有分量的。
天高皇帝远的,吴丁但凡有啥心思,是完全可以利用这墨宝,为祸一方的。
留与不留,还得老朱做主。
老朱起身出去,并没拒绝。
“是叫吴家煎饼吧?”
朱允熥抬手挥毫,四个大字跃于纸上。
有了这东西,只要好好经营,往后的生意绝对差不了。
吴丁收了墨宝,银子说啥都不要。
当初捞人的时候,他就没求回报。
“钱是补偿你的,钱都不要想要啥?”
朱允熥变脸反问,吴丁这才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