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夏天已踩在了春天的尾巴上,天气已有闷热的迹象了。
趁着闷热前为数不多的凉爽,郭惠妃把命妇们喊进了宫,说是赏赏花坐坐,实则也是代朝廷给她们施个恩宠。
毕竟她们家里男人们为朝廷冲锋陷阵,治理天下,朝廷也有必要安抚好她们,以保证她们家里安定团结。
如此一来,她们家的男人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的。
之前,这些事情均由马皇后负责。
不管老朱是吴王,还是皇帝,马皇后都能把这些事情做的井井有条的。
现在,马皇后不在了,这些事情又不能不做,只能由郭惠妃代为执行了。
众命妇们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瞧着打打闹闹的孩子们。
本就只是闲暇之余的闲坐,有这些孩子们在,也能增添几分的生气。
因而凡十岁以下的男孩子,也都被恩允进宫了。
只不过,这些命妇们家里子弟即便再众多,也不可能把他们全带进来,挑选的往往都是最受宠的那一两个。
“碧云这丫头,被她爹宠的厉害了,但终究是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像男孩子那样无上阵杀敌,总归还是得回归到相夫教子来。”
“妾身给她了几个精通女红和琴棋书画的,好好磨磨她的性子,等她年纪再大些,还得娘娘帮她物色了良配。”
说这话的,就是大明战神李景隆的媳妇。
其口中的碧云,是李景隆的女儿。
历史上,李景隆的女儿嫁给了晋王朱棡次子朱济熿。
“那是自然的,碧云那丫头就是皮了些,眉清目秀的极有曹国公的风范了,谁能娶了那丫头,都是他的荣幸。”
郭惠妃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
生于富贵之家,哪有自由可言,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李碧云这种身份,不是嫁个勋贵子弟,就是下嫁个皇孙了。
正话不达心的寒暄者,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争吵之声。
“这是我的”
“没说不是你的,我看看不行?”
循着声音望去,李碧云正和汝阳争抢一个布娃娃。
“碧云那丫头是皮又痒了。”
李妻满脸的尴尬,匆匆就往过去跑。
当着人娘的面,打人家女儿。
最关键,人娘还是惹不起的主儿。
“无妨,孩子间打打闹闹正常。”
郭惠妃嘴上说着,也已经往过去走了。
汝阳是个女孩子,平日听话懂事,一直都被郭惠妃捧在手心里疼。
说孩子间打打闹闹正常,那是基于朱桂和朱橞那两家伙,汝阳这小棉袄,郭惠妃是打心底里看不得她受欺负的。
就这样,李妻和郭惠妃一前一后,其他命妇则紧随她们两身后。
到了李碧云和汝阳跟前,李妻和郭惠妃一人拉一个,分别教育自家孩子。
“这是小姑姑的,你咋能抢小姑姑的东西。”
“这是碧云,她也喜欢布娃娃,你和她一块玩,别那么小气。”
李碧云仍不撒手,汝阳则拽的更紧了。
“这是允熥哥哥送给我的,我只能给她看看。”
汝阳总归还算懂事,最后还是做出让步了。
“是你的咋样,我也就要玩。”
李碧云勐然一扯,汝阳被拉了一个踉跄,虽在郭惠妃的搀扶下,没有摔倒在地,但布娃娃却被扯下了脑袋。
“你赔,你赔我的布娃娃。”
汝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噗噜噗噜的一个劲儿往下掉。
但,郭惠妃却顾不上管了。
先弯腰捡起扯碎布娃娃掉出来的黄色纸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黄色的纸,红色的字,写的竟然是老朱的生辰八字。
离的近的,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没看清的,一看那东西也知道不对劲了,纷纷招呼过来自家孩子,免得蹙了霉头惹来了杀生之祸。
在这种地方长大的,想要不人小鬼大那都不可能。
转瞬之间变得冰冷的氛围,不管是李碧云,还是汝阳,全都沉默不语,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了。
那些命妇在短暂的沉默后,终还是有人先提出了告辞。
“娘娘,妾身家那小子每天到了这个点儿总是要小睡一会儿的,妾身要不就下走了。”
】
既然要睡,干嘛还来。
不过,不管理由蹩脚与否,出了这个事情,郭惠妃也没办法再把这些命妇们留下来了。
刚开始,这些命妇离开,还尚且需要一些理由,到了后来,郭惠妃干脆理由都不听,便直接全都放走了。
命妇们走了后,郭惠妃不敢怠慢,当即把这个事情禀报到了老朱那儿。
这些布娃娃是朱允熥送给汝阳的不假,但至于究竟是什么情况,那就得由老朱来处置了。
今天,朱允熥恰好去了农研所。
那三种高产农作物种下有段时间了,据祁山说长势都不错,他正好有些时间,便打算过来瞧瞧。
依靠大棚,至少得达到一年三熟,等明年春天粮种累积的多了,便可以推广种植第一批了。
在农研所走了一圈,又去职大那儿瞧了热气球,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回宫。
才进奉天门,门口值守的曹炳,便一脸关切地道:“陛下有吩咐,说是让殿下一回来,马上就去郭惠妃那儿。”
“啥情况?”
朱允熥不解了。
他早晨走的时候,郭惠妃那儿还没啥事呢,这才多久,就让他这么急切的过去。
“今天郭惠妃召命妇们闲坐,才刚到一半,便匆匆散场,不久之前命妇们全都回去了。”
“反正,殿下小心些。”
但凭这,很难猜出原因。
既然猜不出来,那干脆就不猜了。
朱允熥二话不说,直奔郭惠妃那儿。
进门后,气氛有些凝重。
朱允熥一路赶到正殿,不仅老朱和朱标,就是郭惠妃,汝阳,玲珑等那些小的也都在。
在老朱面前的桌子上,好几个布娃娃全被裁剪了个稀巴烂。
他送汝阳她们这布娃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先的时候老朱也没说啥啊。
“皇爷爷。”
朱允熥进门还没来得及冲屋里的众人全部都行了礼,老朱便把桌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行了,先看看这。”
朱允熥上前一瞧。
好几张黄纸上,不是老朱的就是朱标的生辰八字。
丫的,还搞巫蛊。
再次翻找,并没他的。
“没孙儿的?”
“是冲着孙儿来的?”
老朱和朱标的都有,偏偏就没有他的,那不就是说,这东西是他放进去的。
最关键的,布娃娃是他给汝阳她们的不说,他也存有这个动机。
毕竟,他作为三代储君,一旦老朱和朱标不在了,那他就能顺理成章继位的。
“孙儿去查。”
朱允熥神情不快,有了愠怒。
要让他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他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不仅仅是基于他被陷害,也是因为老朱和朱标。
他穿越来这么久,对这个身份已渐渐有了归属感,早把老朱和朱标当家人了。
那家伙诅咒他家人了,他又岂能放过于他。
“去查,朝廷有司均归你调遣,尽早拿出结果来。”
“当时在场的有不少命妇,就那些长舌妇,咱越下令让她们闭嘴,她们越会烂嚼口舍。”
“这个事情拖的越久,于你越有不利,别耽搁了,马上动手去查吧。”
老朱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朱允熥这边。
汉时巫蛊之祸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影响,究其根本的原因,不过就是汉武帝的猜忌所致。
就历史记载而言,老朱可比刘彻的猜忌重很多,刘彻轻易就相信被陷害的立蛊之人,而老朱却至始至终没怀疑过他。
这不是历史记载有误,纯粹是老朱对他有基于祖孙情分的那种信任。
“孙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