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出来,凡参加大典的仪仗,侍卫,以及文武百官,均要随同朱允熥前往紫荆山拜谒宗庙,敬告祖宗。
其实,紫荆山只有老朱和朱标的陵寝,里面也就埋了马皇后和常氏,朱家老祖宗都安葬在中都凤阳呢。
之所以保留这流程,是因为从皇城出来,一路上会有百姓夹道而立,争睹未来未来天子的仪容。
这时候,一没报纸,二没网络,大部分庶民又都不识字,即便发了诏,他们也听不到耳中。
想要他们知晓,唯一的办法,那便是让朱允熥声势浩荡的在大街上走上一圈。
有了这,不用再刻意宣传,朱允熥被立太孙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了。
在老朱看来,他大孙册立太孙,必得寰宇皆明,咸使闻知,凡是大明子民,无论官民士奴,都必须得全部知晓。
坐在舆车上,朱允熥冲沿路百姓挥着手。
“是三皇孙,三皇孙来了。”
一大清早,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就已清了路,从皇城到紫荆山,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被军卒严密把守。
这些军卒都经过精挑细选的悍勇之辈,身材魁梧,样貌端正,不管遇上行刺,还是有刁民冲撞,他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管庄子的祁山,知道朱允熥册立了太孙,昨晚就领着庄上的汉子们下了山,就为抢一个绝佳位置,一睹朱允熥的风采。
朱允熥待他们不薄,他们为朱允熥欢呼庆祝,那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都是朱允熥的人,朱允熥发达了,他们自然能跟着一块吃香的喝辣的。
不然的话,朱允熥要只是一藩王,将来朱允熥出去就藩,他们该何去何从,那可就不得知了。
有锦衣卫和兵马司守着,肯定不容有人喧哗,庄上的几个汉子远远瞅见朱允熥的舆车过来,才刚呼喊了一声,才被呵斥了下来。
“你们几个!”
眼看有军卒就要过来,几人缩缩脖子,赶忙纷纷闭了嘴。
他们过来是为一睹朱允熥风采的同时,顺便给朱允熥增添人气的。
啥忙都没帮上,就被官府扣押了,还得朱允熥捞他们,不是给朱允熥添麻烦吗?
几个汉子安稳了,军卒倒也没再近前。
他们的职责是保证朱允熥的舆车顺利通过,只要安安稳稳的,他们也没必要非得把人抓了制造事端的。
不一会儿,朱允熥舆车缓缓靠近,沿路百姓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递一个纷纷拜下高呼,喊道:“太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起彼伏的高呼,震耳欲聋,经久不息,一直传出十数里之外。
其实,光是册立个太孙,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声势的。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不管说当这个太孙,他们的日子该咋过还得咋过,即便好奇看个热闹,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的。
主要原因,还是在富明实业。
玻璃啥的,或许是士绅贵戚专属,但修于城外官道上的水泥路,可是让每个人受益匪浅。
以前,哪怕是天子脚下,修桥补路时时都会有,但官道泥土铺成,凡是下雨必会泥泞不堪。
每碰上下雨,两脚泥还是小事,就怕骡马拖些货陷进去,拉拉不动,赶赶不走,那才要命。
现在有了水泥路,不管下多大的雨,都再不用两脚泥,更不用担心会陷进去了。
光凭这一点,朱允熥册立太孙,他们就该来捧个场的。
除此之外,职大,包括中学,小学的学生也都在。
许观负有官身,得去宫里参加册立大典,学生们只等有特别聘请的一些读书人带领了。
统一衣袍,严明的纪律,哪怕只是叩拜见礼,也都整整齐齐,期间没一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等朱允熥随行的仪仗彻底走过,围观的百姓才有人问了句,道:“他们是哪个书院的,比寻常读过书的稳重多了。”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三皇孙...不对,现在该叫太孙殿下了。”
“他们是太孙新学的学生,专收贫家子弟为主,教的都是些匠作的本事,主要目的就是让学生能尽早赚钱养家。”
“富明实业橱窗的玻璃,还有铺官道的水泥,都是供职于新学的匠人领着学生制造出来。”
“对,最关键的是,新学学费还不贵,一般的人家都拿的起不说,还时不时的有奖赏。”
“我儿子不久前跟着先生去修直沽到大同的官道,拿回了数十两银子,比我干一年挣的都多。”
“我正用这钱建房子呢,我还从富明实业买来了水泥,你们是不知道,那水泥有多结实,子子孙孙都住不坏。”
“那你挺好,我儿子在农研所,他那活儿难弄,怕是没那么快出结果,不过一旦有成效,就能多养活成千上万的人口。”
“你们子弟都在?”
“我也得赶紧问问去,看我那小子合不合条件了,一直忙着吭哧吭哧的干了,倒把这茬给忘了。”
在百姓的各种议论声中,朱允熥一路穿梭,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上了紫荆山。
拜谒流程,同样有礼官引导,朱允熥只要跟着引导往下拜就行了。
一套流程下来,虽没有在授册宝的时候繁琐,但却也差不多了。
啥时候拜,啥时候起,啥时候摆酒,啥时候上香,规矩森严有序,不得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所有的流程结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礼部全权负责大典流程,任亨泰作为礼部的尚书,更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整天下来自然是心力交瘁。
“陛下特命,大典流程结束,殿下可褪去冕服,着轻巧便服,乘坐软轿,经由虎威营护送回宫,不用再随同文武仪仗一块儿了。”
老朱病重,朱允熥和朱橚先行秘密回京,当时护送他的是罗毅带的锦衣卫。
虎威营是在朱允熥回京不久,才被召回来的,昨天刚刚到的京。
不管咋说,虎威营是朱允熥护卫,时长和朱允熥千里相隔,总归不是个事儿。
任亨泰开了口,朱允熥没再装。
一整天下来,嗓子快冒烟不说,又是跪又是拜,他早就快被累死了。
而且再加上,他身上这套冕服实在笨重,更是直接增加了他的负担。
现在的他,恨不得脱掉这身冕服,躺在地上句直接睡了。
“好好好,皇爷爷太贴心了。”
朱允熥连连应答之后,便招呼了于实和孙前换衣服了。
瞅着朱允熥跑出老远的背影,任亨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无奈叹出了一口气。
礼法不外乎人情,不管咋说,朱允熥还只是一少年人。
大典流程一丝不差,已是完成了分内之事,没必要非得在大典之后,还得保持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他们为官的,在人前一丝不苟,在人后不也偶尔会袒露本性,弄些自己喜欢的稍稍放松一下吗?
当然,再有喜欢,都必得是高雅上得了台面的,那些被人所不齿的,再怎么着都不能碰。
另一边,朱允熥只知大典结束,他不用再板着了。
至于任亨泰想了什么,他压根就顾不上管。
找了间配殿,脱掉冕服,穿了蟒袍。
册立了太孙,蟒袍也会有所不同。
之后,朱允熥便爬上了软轿。
于实寻了些糕点,随递给了朱允熥。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有必要先垫一下。
颠簸摇晃,更易瞌睡。
前一刻朱允熥还在往嘴里塞糕点,下一刻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
进了午门后,虎威营止步。
吱吱呀呀,只剩抬轿的轿夫,以及随同于左右两边的于实和孙前了。
穿过奉天门,魏良仁迎上。
见到于实和孙前,脸上堆着笑,问道:“皇爷猜这太孙就快回来,让奴婢专程侯在这儿。”
孙前以前是跟他混不假,但现在人是跟朱允熥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以朱允熥当前身份,他可没资格轻视孙前的。
不仅不能轻视,还得客客气气的。
“师父!”
魏良仁客气,孙前仍念情。
“魏公公!”
落于孙前后面,于实也打了招呼。
于实本性谦逊,并非骄纵之人,哪怕朱允熥册立太孙,他仍稳稳当当,没有一丝的狂喜。
朱允熥当事人都没啥变化,他一个内伺有啥好高兴的。
摆摆手,魏良仁撩开帘子,只见朱允熥腿上放着托盘,一只手上还攥着块糕点。
“忙活了一天,太孙这是累了。”
魏良仁压低声音,招呼轿夫抬稳些。
在路上,又说了缘由。
“皇爷召太孙过去,就先把太孙抬去乾清宫,等见过了皇爷再说。”
老朱相召,朱允熥都不能拒绝,更何况是于实和孙前两个小内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