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病情见好,终于能稍松一口气了。
在朱标的安排下,朱允熥就在乾清宫简单洗了个澡,又找来卢志明,为日夜兼程赶路被马鞍磨伤的屁股和大腿上了药。
之前,因惦念老朱,来不及顾念这些。
现在,松了一口气后,感觉哪哪都疼了。
在简易行军床上,趴趴不得,躺躺不得,侧着睡吧,大腿两侧又火辣辣的疼,来回翻身反复蠕动,又怕打扰到老朱。
老朱长这么大,估计从未像现在这样一觉睡过这么久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真不能轻易打扰。
实在没办法入睡,最后朱允熥只能爬起,站着守在了老朱的房间。
今夜,老朱起夜明显少了,睡的也更踏实了,除了在丑时候撒了泼尿外,之后一直睡到己时才终自然转醒。
“皇爷爷醒了?”
朱允熥站着倚靠在床榻边暂做歇息,见到老朱醒来,马上抬腿寻了过去。
“扶咱起来。”
朱允熥扶着老朱靠在床沿上,又寻了床闲置的被子垫在了老朱的身后。
“你爹去见大臣了?”
老朱病重,人心惶惶,需要处理的事情只会比平常更多。
朱标忙的脚不沾地,连觉都不够睡。
“是,一早就走了。”
“皇爷爷今天感觉咋样,要不先喝点水,孙儿吩咐御膳房熬汤了,估计就快好了。”
正说着话,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大侄子,叔找到了。”
眨眼功夫,朱橚衣衫邋遢,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像顶着鸟窝似的,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才一进门,刚一抬头便和老朱四目相对。
噗通一声,朱橚拜倒在地,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父...父皇。”
朱橚刚进京的时候,也曾和朱允熥一块近距离瞅过老朱。
那时候的老朱病得厉害,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屋里有谁没谁。
因而,朱橚逃过一劫,并没被老朱发现。
现在的老朱不仅精神好了很多,而且还这么显眼的出现在了老朱面前,可再没有之前那么好的运气了。
朱允熥一拍脑门,一脸惆怅。
得知朱橚私自进京,朱标担心让老朱知道会加重老朱的病情,说是抽合适的时间,先给老朱让个预防针。
不知是忘了这茬,还是没找到时机,反正现在的结果是,朱标还没来得及说,朱橚私自进京的事情便已被老朱得知了。
“五叔,你不是找到了治皇爷爷病的方法了,快来说说,要能辅之以我的,或许能让皇爷爷的病好的更快。”
朱橚抬头瞥了眼朱允熥,神色五味杂陈,带着几分挫败问了一句,道:“你已经治好你皇爷爷了?”
他翻了两天草稿,才勉强找到了能用的方子,也只是试试,并不见能成。
连胸痹之症的症状都不知道朱允熥,就已经让他爹的病好转了。
这还是人吗?
“这不重要,五叔,先说说你的方子。”
朱允熥催促,朱橚从挫败中回过神来。
朱允熥是不是人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要把他私自进京的过错先混淆过去。
“对对对,方子。”
朱橚手忙脚乱,拿出刚写好的方子。
还没打开,便被老朱冷声呵斥。
“少给咱唱双黄。”
“咱就问你,谁让你进京的?”
老朱病了几天,身体虚弱的来,但即便这样,仍有很强的震慑力。
朱橚拜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儿臣担心父皇,想着儿臣专研医药多年,懂些这方面的东西,或许会对父皇的病情大有裨益,这才私自进的京。”
说好的要和朱橚一块承担,现在需要他担了,他躲在后面不说话也不是个事。
“五叔是和孙儿一块回来的,当时只知道皇爷爷病重,并不知道皇爷爷具体病情,五叔专研医药。
且常给当地百姓诊脉,医桉见识较多,孙儿想五叔或许能治五叔的病,便让五叔随同孙儿一块回来了。”
朱允熥跪在朱橚旁边,一五一十和老朱说明了当时的具体缘由。
“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老朱白了朱允熥一眼,脸色一变斥责,道:“别给咱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的理由。”
“咱早有明召,无招就藩王爷不得私自进京,咱这是还没死,咱要是死了,就藩的王爷要都已给咱吊孝私自涌入这应天府,那还不得乱了套。”
当圣旨再起不到约束效用的时候,的确就是天下大乱的开端。
老朱话落,随之便开始咳嗽。
朱允熥赶忙起身,飞奔过去,轻轻拍着老朱的背,乖乖认错道:“皇爷爷病最忌生气,不管啥原因,五叔私自进京确违皇爷爷圣意。
孙儿明明知情,却让五叔和孙儿同行,有不可饶恕的从犯之错,孙儿愿和五叔共同认罚,求皇爷爷千万别动怒。”
老朱脾气一贯大,为了他的病着想,还真的得顺着他,尽量少惹他生气。
“五叔,你说话!”
朱允熥呼喊,朱橚赶往点头。
他抗旨私自进京,不就是为了尽孝,惹老朱生气,把老朱气的再病那还是孝吗?
“是是是,儿臣愿领罚,父皇别生气。”
朱橚连连点头,承认了朱允熥。
老朱制定《皇明祖训》的初衷,只为让儿孙各司其职,认准自身位置,维持既定的秩序。
朱橚既知自身定位,老朱也就没必要太生气了。
“到底怎么罚,等咱想好再说,咱要撒尿,给咱把恭桶拿来。”
朱允熥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取。
“你去洗洗,换身衣服,都已经就了藩了,还穿的邋邋遢遢像个啥样。”
老朱的关心,让朱橚倍感高兴。
“哎,儿子去洗。”
匆匆忙忙赶回京师,朱橚便在开始翻阅带过来的医药草稿了。
实在累了,也都是一块睡儿的。
走了这么远的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邋遢成了啥样,可想而知了。
朱橚风风火火地往外跑,老朱露出了澹澹地微笑。
别管是朱橚私自进京,还是搞成当下邋邋遢遢的这幅样子,全都是为了老朱的病。
知道了儿孙孝顺,又哪能不高兴。
朱标会见大臣后,抽时间过来了一趟。
刚一进门,便瞧见朱允熥剥葡萄给老朱吃,而朱橚眉飞色舞的不知正讲些啥。
老朱靠在床沿,吃着朱允熥的葡萄,听的朱允熥长篇大论,不见丝毫怒容不说,更没有一点儿的不耐烦。
吃惊归吃惊,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管过程如何,朱橚私自进京,他爹显然已经知道了。
既能容忍朱橚长篇大论的说,说明暂时是放过朱橚了,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专门提及一遍,给众人添堵了。
“在说啥呢?”
瞧见朱标走来,朱橚解释了句。
“大哥,来了。”
“我在说行医的时候碰到的一些事情,小民百姓虽有斤斤计较的小毛病,不过和他们打交道多了,就会发现还是很有意思的。”
区区闲谈的小事,至于是什么,当然没必要再说一遍。
在朱标走近,老朱便问道:“可有啥意外的事情?”
前几天,老朱病的厉害,根本没精力询问朱标这些。
“儿子能处理。”
老朱才开始见好,没必要给老朱添堵。
朱标早在老朱还是吴王的时候,便已经被立为了世子,现在他的储君之位牢不可破,不管老朱啥时候驾崩,他都是妥妥的新皇。
只要有新皇可即位,因老朱突然病重产生的混乱并不是很大。
唯一意外的,还是来自于朱允熥。
朱允熥是秘密回京的,外面对朱允熥的动向还仅限于传言。
很多人都说朱允熥在南阳遇刺下落不明,恐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老朱病重,朱允熥这么长时间没露面,更加深了传言的可信性。
文臣没那么大执念,没有朱允熥,即便不选朱允炆,朱标正当壮年,还可再重新培养。
武将就不同了,只有朱允熥才是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的,不管培养了谁,可都和他们再没关系了。
有关于朱允熥的事,不少武将连番轰炸朱标,把朱标扰的烦不甚烦。
即便如此,朱标也没轻易吐露。
想要彻底保证朱允熥安全,还得用尽一切手段抓到行刺的贼寇。
就为了这,也不能轻易暴露朱允熥行踪。
只不过,这样一来,朱标的压力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