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出来,朱允熥便在罗毅的陪同下直奔太医院。
罗毅五大三粗,少言寡语。
一路上话没说几句,但事儿办的却是细致的很。
按方子从生药库抓出了药后,还又找太医确认一遍,直到确保准确无误,这才正式开始煎。
前世的时候,朱允熥连袋方便面都煮不好。
煎药这活儿再怎么简单,那都比煮方便面难不少。
说是由朱允熥煎,其实他也不过只是在旁边打了个下手而已。
火候时辰什么的,那都是由罗毅负责掌握。
“罗叔,这次的煎好和混合了之前的,就能直接拿给父亲了吧?”
罗毅端着砂锅,把里面的药分别倒入两个瓷碗中,惜字如金应了声。
“嗯,可以了。”
朱允熥拿来托盘,把两碗药全都放上去。
“罗叔辛苦了,我来端吧。”
这汤药的作用只为掩人耳目而已。
要想治好朱标的病,还得靠他手里的感冒药。
那些东西放在当下实在超前太多,直接拿给朱标,肯定不现实。
只能想办法混在食物中,让朱标神不知鬼不觉的吃下去了。
反正方子是他找来的,煎药算是他煎的,怎么着功劳跑不了他的。
“哦,好。”
罗毅还以为朱允熥是怕他抢了功劳,二话不说便把托盘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端着托盘走在前面,罗毅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朱允熥脚步加快,罗毅脚步也加快。
朱允熥脚步放缓,罗毅脚步也放缓。
从始至终,罗毅和朱允熥都保持着礼仪范围内该有的距离。
既能保护了朱允熥,又不超了朱允熥。
有这样一个护卫跟着,安全肯定没问题。
可你像个影子似的跟着,他还怎么把感冒药放进去。
“罗叔,要不你先回去,看看皇爷爷那里可有要做的?”
这是朱允熥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可惜,罗毅油盐不进。
“皇爷吩咐,命卑下跟着三殿下。”
好吧,他还真没资格指使老朱的人。
“那罗叔端着药,咱快些过去,免得皇爷爷等急。”
朱允熥转身,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了罗毅。
既然找不到机会,再僵持着不过也是瞎耽误工夫。
还不如省下时间,再从其他地方找找机会。
不用端药,又不用寻机放东西进去,朱允熥走的自然也就较之前快多了。
罗毅手里端着药,保证一滴不洒外,还依旧朱允熥和朱允熥保持着特定的距离。
没用多久,两人回了东宫。
“皇爷爷,父亲的药煎好了。”
朱允熥从罗毅手里托盘中随便端起一碗,刚准备喂给朱标,突然想起像朱标这种身份的,吃饭都会有人试毒,更别说喝药了。
“皇爷爷,孙儿替父亲亲尝汤药。”
说话功夫,朱允熥屏息凝神,一口气干掉了碗里的药。
呕...
真难喝。
朱允熥眉头紧皱,差点把隔夜饭全都吐出来。
“三殿下,为太子试药需从两碗药中各倒出一半混合之后才行。”
什么?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
他都喝了,难不成还得再煎一次,再喝一次?
这些太医之前估计就没少替朱标试药,真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朱允熥苦大仇深,可怜兮兮,都快哭了。
“皇爷爷...”
“行了,瞎折腾什么,快喂你父亲喝了吧。”
一个亲孙子,一个是亲信,不信他们还能信谁?
朱允熥开心了,那群太医却垮了。
他们给朱标试药,但凡稍微不合乎规矩,那都得重来。
数月时间,喝到他们肚子里的药比喝到朱标肚子里的都多。
现在朱允熥这做法,可几乎没什么规矩可言。
区别看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旁边,朱允熥坐在朱标床边,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喂给朱标。
一边喂,还一边不停的唠唠叨叨。
“父亲喝了这药,病准能好,这方子可是儿子找来的。”
“父亲可快快好起来吧,父亲要是再不好,皇爷爷该哭鼻子了。”
沉静在父慈子孝温馨中的老朱,听到朱允熥的后半句,脸色顿时黑了。
他什么时候哭鼻子了?
自他爹娘兄弟都死了后,他就不知道怎么哭为何物了。
就在这时候,老朱不由抹了一把眼角即将滑下的东西。
呃..
谁说有眼泪就一定是哭了,还不兴是风太大,吹了眼睛?
“滚滚滚,都给咱滚,咱花那么银子养着你们,你们却连咱儿子的病都治不好,咱要你们有什么用。”
老朱瞥了一眼那群目不斜视的太医,不耐烦的往外赶人。
至于是不是掩饰心虚的尴尬,那就只有老朱自己知道了。
朱标喝了朱允熥的药,只剩等结果了,也没必要留那么多太医在。
那些太医如蒙大赦,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们都有了为朱标陪葬的心里建设了,现在突然又告诉他们不用死了,傻子才不快点走。
太医撤到偏殿,老朱又把太监宫娥赶走了一半。
现在的朱标昏迷不醒,哪用那么多伺候的人。
人多只剩哄哄吵吵,碍眼了。
众人有序撤离,倒也让朱允熥瞅到了空子。
在他们排着队离开的时候,朱允熥先去外间给朱标倒了水。
端着水回去的时候,便趁着没人注意,迅速把感冒药,退烧药等几种药外面的胶囊去掉,把里面的药混进了水里。
随着搅拌,那些药迅速和水融合。
反正朱标昏迷不醒,味觉估计也缺失的厉害,朱允熥直接把混进药的水一勺勺喂到了朱标嘴里。
等老朱赶走人再次回来时,杯子里掺着药的水只剩了最后一勺。
朱允熥最后一勺喂给朱标后,放下碗拍拍手,道:“好了,父亲喝了汤药,还喝了水,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就能有效果了。”
要是有效果,几个时辰就能有了。
后世那些化工药物,唯一的优势就是见效快。
“希望吧。”
数月中,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已让老朱丧失了信心。
“皇爷爷要不回去睡吧,这个年纪不比孙儿,孙儿守着父亲就行了。”
老朱眼睛布满血丝,身体消瘦,精神已现萎靡。
“不用。”
“罗毅,把奏章都给咱搬到这里来。”
老朱坚持,朱允熥也不再相劝。
反正用不了多久朱标就得醒,几个月都熬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就朱标在老朱心里的那分量。
朱标不醒,老朱回去估计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