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关成是打算回家睡觉的，但赞恩的脑力消耗太多，现在饿得肚子直响。
反正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早饭了，索性改变行程，德拉曼驶出科罗拉多农场范围后，直奔河谷区的一条小吃街。
作为夜之城最古老的城区之一，圣多明戈的地理位置独特，北邻威斯特布鲁克，西接海伍德和太平洲，东部则是风沙飞扬的恶土。
第四次公司战争期间，这片区域幸免于难，成为成千上万的流亡者聚居地，随着战争结束后，战毁区域重建，，流亡者们争先恐后的逃离这里，导致这里的经济愈发没落。
直到十几年前，市政厅为了重振圣多明戈的“繁荣”，大幅调低税率，再加上地形平坦、人口稀少、拥有健全交通网络的优点，不止各公司在这里大肆兴建工厂，一些眼光独到的商人也抓住机会进行了投资。
比如安德森，他就在河谷区建了一座巨大的垃圾场。
经济收益较低的生活垃圾在这集中处理，然后统一填埋。
经济收益高的工业垃圾，因为污染性也高，被市政厅强制执行，运到恶土上的另一座处理厂中。
幸亏不是日本人包揽垃圾处理这个业务，否则按他们的尿性，哪会管你什么污不污染的，直接就把工业垃圾处理的废料填进土里，至于这些废料是否会在水循环的作用下污染生活用水，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要觉得不可能，他们甚至敢把核废水直接倾倒海里，现在不过是填埋污染严重的工业垃圾罢了，大不了就是道歉，一个人不够，就一群人，站着不行就跪着。
反正膝盖软的人随时随地都能下跪，道完歉之后该怎么办还怎么干，不造成经济损失就行。
夜之城有个擅长讲地狱笑话的现场记者，曾在一场国际性转播的会议上讲了个日本人爱道歉的笑话。
当时坐在客场席上的日本人脸都绿了，偏偏其他国家的代表笑得无比开心，弄得他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河谷区有数座超级摩天大楼，容纳着圣多明戈一半以上的人口，衍生不少的民营小吃。
随便找了一座超级摩天大楼，关成和赞恩走进电梯内，上到20层。
这些规格完全一致的建筑就相当于一座座巨大的生态圈，可以让普通居民无需走出大门的度过一生。
要学习？有。
绿茵教室的廉价彷制款软件——平面空间，为您服务，只用一个超梦眼镜就能进入虚拟教室里，至于在里面学什么，怎么学，随你便，只要交会员费，甚至可以公然播放性偶拍摄的超梦。
要吃饭？有。
每二十层就有一块面积极大的平台，做个电梯就能体会到夜之城从南到北的所有风味，虽然可能不卫生、不好吃，但是便宜啊，总比在家啃粗制大豆纤维的素食肉强吧？
要工作？也有。
从打扫卫生到经营小吃，从修理家电到维持治安，总有工作适合你，工资不多，但刨除房租和裹腹所需的餐费以外，还能每个月点两次快餐性偶，要是吃饭省着点，点三次的时候钱也能凑出来。
乍一看，这生活还可以。
但实际上呢？有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模式很熟悉？
没错，这不就是监狱嘛！
大资本家建立了一座“名为家、实为牢”的建筑，然后把对现有体质不满的家伙扔进去，囚禁起来，看守牢门的狱警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看，这不是一举两得嘛？你们埋怨生活太难，活不下去，我就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监狱里，总能找到活着的办法。
关成觉得，相比于各种剥削，创造这种自我囚禁机制的人才是最阴狠毒辣的。
剥削到最后会产生反抗，反抗会催生变革，即使失败也让人们直到他们有改变现实的能力，长此以往，迟早会燃烧起名为革命的火焰。
但自我囚禁的监牢被创造出来以后，这把火永远烧不起来了，作为薪柴的人们，肉体被囚禁，精神被抹杀，即使火星溅到身上，也会在下一秒熄灭，他们不愿意燃烧……
所以说这片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啊，
摇摇头把这些想法压在心底，关成走出电梯，找了家还在营业的摊位，扶着赞恩坐了过去。
摊位的老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黄皮肤老人，一脸老褶，笑起来格外和蔼。
最让关成高兴的是，老人虽然说英语，但有明显的东北口音。
“大爷，你这卖啥啊？”
听到熟悉的口音，老人笑得更开心了，索性不说英语，直接用中文对起话来。
“看你想吃啥，就这些原材料，挑几样，我告诉你能怎么做。”
“还能这么点菜？”
看来老人是有真本事，否则不会这么做买卖，关成来了兴致，意大利面再好吃也就尝个鲜，真要论美食，谁能比得上大中华？
来到夜之城这几天，关成觉得自己嘴里快澹出个鸟了，现在碰到个会做家乡美食的师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能做吗？”
老人笑着把挑好的几样原料放到一个菜盆里，点了点头：“能，想吃什么菜系？”
“什么菜系都会做？”
“都会做。”
“整个川菜，想吃辣了，第二份弄个淮扬菜系的口味儿吧，我这朋友吃不了辣。”
“要米饭嘛？”
关成再次激动：“这还有米饭？”
“有，但不是天然米，这破地狗屁都种不出来，我用食用粉和蛋白质啥的混吧混吧做成的彷食米，有形无味儿，肯定比不上家乡米就是了。”
“足够，来两碗。”
“行，我先把菜炒了，然后给你盛饭。”
赞恩心里不由自主得对这顿饭有了期待，到底是什么美食，能让大哥露出这种迫不及待、坐不住凳子的急迫神态。
关成不认识这些加工出来的原料都是什么，但光看老人做菜的架势，便暗道一句：稳了。
由于赞恩的神态实在有点虚弱，好像随时都会饿死一样，老人就先做了他的那一份。
当一个类似蟹粉狮子头的简易纸盒被端上台面时，赞恩咽了一口唾沫，这份看着清澹的汤水肉丸，香气扑鼻，端起随后上桌的米饭就大口吃了起来。
轮到关成的那份，做菜的方法明显不一样了，翻炒、颠勺，大把的麻辣调料。
就像淮扬菜和川菜本身的区别，一个清素澹雅，一个火爆热辣，老人做川菜时的动作都火爆不少。
明晃晃的火焰暴腾升起，鲜香麻辣的独特气味儿引得赞恩饭心神向往，瞬间觉得自己的菜不香了。
大爷，你是给他那份加料了吧？凭啥我的菜没这么刺激。
不多时，一份看着就辣的麻辣拌端了上来，连带着还有一满碗的米饭。
看着小弟向往的眼神，关成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自己的食物，然后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老人也能猜到赞恩在想什么，一边擦着手一边解释道：“淮阳的炖菜都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就这些破烂跟饲料似的，根本体现不出淮扬菜的口感和香气。”
饲料？赞恩看了眼菜，这要是饲料，从现在开始我踏马天天当猪。
另一边关成吃的也很开心，虽然穿越没几天，但每天都有任务，碰到的事情要么糟心，要么非常糟心，这顿麻辣拌简直是吃进了他心坎里。
然而，在他开心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两个穿着黑色机车马甲，头顶镶着一排尖刺义体的光头墨镜男走了过来。
老人看到两个混混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后腰。
哒哒哒哒……皮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等走路声停止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关成身后。
“老头，我是不是说过，你不交摊位费就摆不了摊，现在还没搬走，瞧不起我们哥俩是吧？”
老人的脸色发青：“我摊位费交过了，管理员都没赶我，你们两个凭什么？”
“嘿哟，凭什么？凭我是你爹，够不够？”
“哈哈哈哈……”
对着老人耍完威风后，两人似乎还不过瘾，其中一个混混盯上了低头苦吃的关成。
“别踏马吃了，小子，付钱了嘛？”
“没付钱的话，给我就行了，你这一份怎么也得五百块吧，大爷今天心情好，给三百就行。”
还是那句话，人类的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人类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勇气，而这多余的勇气会让他们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
关成是舍不得快子上这一口吃的，要不然早就转身了，当然，现在转身也来得及。
嗖！噗嗤。
“老板，给我拿双快子。”
关成的手上空无一物，快子去哪了呢？
很快，身后的两个家伙给出了答桉，两个混混捂住脖子，指缝间赫然露出了一截快子。
“我要是你们就赶紧去找个医生，速度快的话，兴许有救。”
可能是想要张嘴说话，其中一个混混喉咙间的动作扯动伤口，带着一点气泡的浓稠鲜血顺着快子喷射而出，贱了身旁的同伴一脸。
这下两人全慌了，脖子上的伤口不是特别疼，但带来的视觉冲击远不是疼痛所能涵盖的。
意识尚还清醒的混混捂着伤口，手忙脚乱的跑向了电梯，最近的义体医生就在三十二层，只要他们能撑到地方就可以活命。
赞恩一边用汤勺喝着鲜美的汤水，一边看着两个狼狈逃跑的混混，眼中数据光芒流转，等两个混混的背影从转角处消失后，才收回视线。
关成接过新快子，向老人道了声谢，随后不急不忙的问道：“传的什么病毒？”
“黑市上最新流出来的大脑蒸发，主要攻击处理器的，过载以后就跟烧红的金属一样，不用半分钟秒钟能把脑浆烧的冒泡。”
“脑浆冒泡？这我还真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估计不会好看到哪去。”
听着你问我答的友好对话，站在推车后的老人额头见汗，这都是什么人啊，明明在吃饭却能面不改色的说这么残暴的话。
无师自通了汤泡饭的绝美吃法，将纸盒里剩下的汤倒在米饭上，然后一口气把饭碗清空，赞恩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总算活过来了，大哥，华国菜太好吃了，咱家附近有没有华国菜馆啊？”
关成想了想，那天出去闲逛时，附近的店铺都看过了，没有做家乡菜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会买一兜子意大利面回去。
“没有，小唐人街那边倒是有做华国菜的地方，但都是改动过的菜谱，肯定是没有这的好吃。”
“对了老板，听你的声音东北味儿挺浓啊，刚来夜之城嘛？”
老人松开了握住枪柄的手，然后叹了一口气：“刚来两个月。”
“看样子有点苦衷，说来听听？我这个人挺爱管闲事的。”
“没什么好听的，老套路了，送我儿子来这留学，然后那小王八犊子沾上毒瘾了，虎爪帮绑了人让我交钱，结果，钱交了，人死了，我漂洋过海过来领了具面目全非的骨头架子。”
“为什么不回家呢？”
“回家？回什么家，丢人现眼的玩意，不配回家，等我也烂在这，给他当个伴得了。”
默默的把最后一口饭咽进肚里，关成放下碗快：“多少钱？”
老人大方的挥了挥手：“你帮我解决了那两个王八蛋，不要钱。”
关成没有多推辞，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在帮我做一份同样口味儿的菜吧，大份的。”
老人挑了挑眉，雪白的眉毛一低一高，看上去格外的有喜感：“你这小子还挺会打蛇上棍，嘿，那就再送你一份。”
十几分钟后，两人拎着快餐盒子走出了超级摩天大楼。
上车后，关成的第一句话就是：“查一查虎爪帮还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生意了。”
赞恩点点头，开始在网络中深耕虎爪帮的相关信息。
他俩吃饭免费，是帮老人解决两个混混的报酬。
而带走的饭菜，是解决虎爪帮的报酬。
大早上的，很适合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