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王诚来到朱祁镇的“龙帐”外,调整了下仪态,深呼口气,一步步走了进去。
朱祁镇听说使团中有人要来见自己,早就是急不可耐,见到王诚入帐,顿时上前扶住他说道:
“你们可来了,朕等你等得好苦啊。“
“你们这次,可是我那弟弟叫你们来接我回去的吗?”
王诚一愣,这话说的。
乍一听起来,朱祁镇对当今皇帝好像是兄弟情深,可王诚心里明白,眼前这个所谓的太上皇,其实就是个小孩脾性。
这又不是你在北京城外叫门,说要夺回皇位,杀掉刘聚的那时候了?
你当时叫门的那些狠话,无论是不是随性为之,我们大伙心里可都是记着呢,哪还敢让你回去啊!
不过,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个道理王诚还是懂的。
他上下打量一番,其实是观察了一下朱祁镇所住营帐内的布置细节,随后眼中陡现两行清泪,哭拜道:
“让太上皇受苦了!”
“奴婢受陛下之托,来瓦剌迎陛下回京,只要瓦剌那边能放人,太上皇最早明日就能随奴婢离开此处了!”
“好,好啊!”朱祁镇没有半点儿的不相信,脸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紧紧攥着王诚的手,说道:
“你知不知道,朕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朕那弟弟,果然没有做了皇帝便忘记朕,真是个好弟弟!”
王诚十分诚恳的点头,实则心里是骂开了。
不久之前您还在北京城叫门,说要带着瓦剌人进去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
“太上皇在这里过的如何,瓦剌没有亏待您吧?”
朱祁镇摆手道:“吃住方面,也先倒不曾亏待于朕,只是他不让朕出门一步,朕实在无趣。”
“也先老说要下嫁妹妹给朕,袁彬极力反对,朕也不知如何是好,王诚,你给朕出个主意!”
王诚一愣,啊这…
在王诚的角度来看,很显然让朱祁镇自己娶了这个蒙古女人是最好的,要不然还得回去散播谣言,麻烦得很。
只不过他有些不相信,这太上皇真有这么蠢?
大明的天子娶了蒙古女人,这意味着什么,就算是一个过期的天子,影响力也是非常巨大的。
何况来说,还是在这个土木堡之变后的节骨眼上,人人对蒙古恨之入骨,这太上皇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王诚试探性道:“奴婢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太上皇喜欢这个叫做其木格的蒙古女子吗?”
朱祁镇一脸认真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朕嘛,倒是挺喜欢其木格的,这么久以来,她是唯一一个待朕不错的蒙古人。”
“她还说了,就算朕日后回去,她也愿意跟着朕。”
王诚仔细端详着朱祁镇的表情,发觉这家伙不似作假,谈起其木格这个蒙古娘们,居然眼睛里发光。
很显然,如果不是这个朱祁镇城府极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家伙真的就是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蠢。
毕竟土木堡那种事儿,想想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的。
王诚笑道:“既然太上皇对其木格好感不错,那便娶了吧,袁彬也不过是代表他自己的想法,在回京前没有太后管着您,这种日子也不多了。”
朱祁镇想想说道:“此话不假,若是回京了,母后是一定会管着朕不让朕娶其木格的。”
说到这里,他还看了一眼王诚道:“你真好啊,要是这段时间有你陪在朕身边,那就好了。”
王诚连忙说道:“为免夜长梦多,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去把其木格叫来,与太上皇见个面?”
朱祁镇想也没想便道:“去吧,有你办事,朕放心!”
王诚一愣,随后退走。
这一下子他总算明白,王振为什么能在大明呼风唤雨了,傍身这样一个儿皇帝,谁来谁不行啊?
这就是一个野心的问题,他王诚没那么大的野心。
不过这样看来,从前的内廷老祖宗王振还真算不得什么,并不是王振有脑子,而是这个太上皇实在好骗。
王诚想到这里,冷哼一声,便去寻其木格了。
另外一头,也先也是派自己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提着弯刀独自找到了正在帐内休息的袁彬。
他是干嘛来的,显而易见。
天可怜见,袁彬还以为自己要回去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热腾腾的盒饭在朝自己一步步逼近。
也先对袁彬可是不满已久,他虽然粗,但却一点儿不笨,王诚是在用借刀杀人的手法他早看出来了。
但问题是,袁彬这个事情上他还就吃这套。
王诚能除掉朱祁镇身边的羽翼,为朱棣尽忠,也先也能顺藤摸瓜,一泄对朱祁镇的心头之愤。
从前,为了缓和与大明的关系,也是为了将来打算,也先曾在退出关外以后,决定把自己的妹妹其木格嫁给朱祁镇。
但不知是他的妹妹长得太狂野朱祁镇看不上,还是那条过期龙不想当这个上门女婿,反正是被一口回绝了。
当时也先还十分意外,因为在他看来,朱祁镇这个贪生怕死的过期天子显然不会有这个魄力,不然的话,土木堡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经过喜宁的暗暗查访,发现是一个叫袁彬的人在给他出谋划策。
也先听到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动了杀心。
但袁彬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这个蒙古太师想弄死自己,但是不敢当着朱祁镇这个太上皇的面下手。
于是,袁彬一直贴在朱祁镇身边驱寒温暖。
正好当时朱祁镇众叛亲离,身边陪着的只有袁彬,两人也就此形影不离,以至于也先无从下手。
这次大明使团来访瓦剌,其中之一的卢忠有私心要除掉袁彬,也先于是答应合作,也是各取所需。
袁彬正在睡梦中做着自己回到大明,被知恩图报的太上皇朱祁镇封侯拜将的美梦,根本没料到一个提着弯刀的人影在逐渐逼近。
伯颜帖木儿将大手覆盖到袁彬的嘴巴上紧紧捂住,随后手中弯刀翻了个刃口,朝下抹了过去。
一闪寒光,鲜血潺潺流下。
袁彬就此客死异乡,而朱祁镇身边也从此再无一个亲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