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伤妙言的凶手,你心中可有人选?”故里自然是没什么头绪,但君绾不会不知道,起码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不知道。”君绾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当我傻吗?”渊故里翻起一个白眼,“要是此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妙言为何自讨苦吃?他必然是知道了什么足以让他灭口的事情,而且这事情必然和你芜国有关。”
很明显,君绾不想回答这个话题。
要杀妙言的人,他能想到很多,要杀妙言灭口的人,他却一个都想不到。
“一定是别人栽赃我。”他斩钉截铁。
可又是谁会栽赃自己呢?自家大哥的死讯还没有传回去,那些平日里假模假样的家伙们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他自恃情报第一人,玥国军队的情报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他自然会更加严防死守自己的情报,别说是大皇子死了,就是他死了也传不出消息。
“是你的兄弟们?”故里问。
早就听老神棍说了,凡人家庭之间争夺家产互相算计是常有的事,帝王家就更不用说了。
成王败寇,往往在此一搏。
“我不知道。”君绾这一生都精于算计,唯独遇到妙言的事情,他是一步错,步步错。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和妙言分头行动。
如果他时时刻刻呆在妙言身边,他怎会被沈长安抓走,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沈长安,都是沈长安,君绾对沈长安从来都是妒忌的。
“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许许多多的人围在他身边,前呼后拥,凭什么他可以有那么多朋友,凭什么他可以顺风顺水!”
“你错了。”对于他的话故里并不生气,相反还有些同情,“沈长安从来都没有顺遂过。”
她远远地瞥了一眼身后石床上的妙言,此刻的她无比能明白君绾的无力感,就像她明知道沈长安命不久矣,却还是得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一般。
“如果可以的话,也许沈长安会羡慕你,你或许从没得到过什么,所以每一份快乐都想牢牢把握住,但对沈长安来说,他曾经拥有过很多,可他也同样失去了很多,亲人、恩师、挚友……。”故里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来之不易……”
来之不易的爱情。
“可妙言终究是在他沈长安的营帐里受的伤。”君绾再没了往日的沉稳。
“沈长安不会虐待俘虏的。”故里也是无条件相信沈长安。
她直言,“你有空在这里找别人推卸责任,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解开妙言的心结。”
是啊,救下妙言才是当务之急。
印黎已经死了,虽说妙言在这其中出了很大一份力,但故里并不打算怪罪他,当日的情形,各为其主,无可厚非。
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妙言已经手下留情了。
故里知道,怨不得妙言,真正的罪魁祸首也已经被沈长安斩首了。
她不希望身边再有人死去了,不管是谁。
君绾霎时间如同泄了气一般,垂头丧气地坐在远处,妙言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妙言不死。
但现在,他连看看妙言的勇气都没有,他是个懦夫,不配做未来的天子,更不配做妙言的主子。
正想着,却听到内室一阵响动,他刚想去看,一双脚却如同焊在地上一般,无法挪动片刻。
“你去吧,他现在一定不想见我。”
他在门外张望了许久,最终还是撂下一句话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故里只好端起参汤,硬着头皮走进内室。
床上的人眼神空洞,好像一条案板上的死鱼,看得故里一阵心疼。
“把药喝了吧。”
床上的人听得她的声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片刻,才将头缓缓扭向故里,眼眸对上的瞬间,豆大的泪珠便从眼角不断涌出。
那一刻,委屈与悲愤迸发出来,全都交汇成无声的眼泪,出了故里和被打湿的枕头,再无人知道他的痛苦。
也许是故里对人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很少有人能对她保持戒备心。
最开始老神棍培养她不过是想偷懒不去敷衍时能有个使者顶了他去还不是分寸,后来发现,故里仿佛是天生的神使,虽然是只妖,却能散发神的光辉,让人有亲近感,这一点即便是在神仙里也是非常难得的,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一位不招人待见的神,旁人恭维他也不过是看在他的神位上罢了。
故里跪坐在君绾面前,用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把药喝了吧。”她再次开口,哽咽着说,“印黎的死,不怪你。”
妙言的瞳孔骤然颤抖,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害死了印黎,要是他不曾和印黎缠斗,他也不会被后来赶到的大皇子视为玩物,更不会因为力竭而死。
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恐怕是害死印黎的报应吧。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轻而易举的感受到妙言的绝望,一个求死之人的绝望。
妙言摇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却于事无补,脸胀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曾尝试说话,他只是尝试感受说话的步骤。
他摇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摇头还能做什么。
“别这样。”故里用手固定住他的脑袋,“不是君绾伤的你,你更没有必要这样报复自己。”
妙言再次愣住了,既然不是君绾,他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告诉自己,他又为什么躲着不肯见自己?既然不是他,那那个背影同他如此相似的人又是谁?太多太多的问题堵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君绾了,可是他错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君绾,以前不了解,现在更不了解。
他从前还会自信地认为自己在君绾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现在则不然,他不过是一枚棋子,任人摆弄。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