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故里缩在沈长安怀里打着瞌睡,晚风吹动她的发梢,精致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红纱。
“不早了,该歇息了。”沈长安抱起故里径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沈微言也抱着李津津往回走。
“若是你也可以变成人该有多好。”嘴唇轻启,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一夜过去,还不等故里睁眼便看到有人正在把弄自己的腿,正是那只被捕兽夹夹伤的腿。
“你做什么?!”她吓得一个哆嗦,瞬间清醒,下意识将腿缩回去。
“别动。”苦无心一本正经,丝毫看不出半点非分之念。
“你这腿伤怕是难以痊愈了。”他摇着头叹气。
原本就被捕兽夹上的毒药伤得不轻,又不曾好好修养,这腿不仅淌了冰冷的河水,还在炎炎夏日里化脓感染,即便是他医术再高超也无法使故里痊愈了。
“我费尽毕生所学也只能让你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足够了。”故里点点头,她日后嫁给沈长安了自然是锦衣玉食,出门不是车马就是轿撵,不用自己奔波。
苦无心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番故里的表情,片刻,嘴角上扬,感慨道:“痴男怨女。”
“那你可说错了。”故里冲他比划,自己不是怨女,沈长安也不是痴男,“沈长安说过,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的,可不是痴男怨女。”
“上天从不做多余的事情,或许,老天无眼。”
苦无心似乎话里有话,仿佛是自己经历过什么,故里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怎么?上天待你不公?”她试探着问。
“非也。”苦无心摇头,“上天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这一世活的苦一些,下一世就要幸福些。”
“亏你是个妖,还信这些?”故里打趣他,“下辈子连记忆都没了,重新来过的事情说不准的,你下辈子怎么记得这辈子自己过得是好是坏?”
“那你为何相信你和将军是天定缘分?既然你觉得来世今生不可靠,那为何普天之下亿万生灵偏就你和将军有如此缘分?”
故里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中也已经有了疑问,莫非自己和沈长安真的早在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
不过话题似乎扯得有些远了。
故里突然想到沈长安命不久矣,万一沈长安死了自己岂不是要守许多年的活寡?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宫中的大妖。
“你可有发现京城中何处有妖气异动?”对啊,苦无心也是妖,对妖气自然是更加敏感些。
“有啊。”他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头也不抬的回答着,“皇宫附近,总有陌生的妖气流窜。”
“从何时起?”故里又问。
苦无心托着下巴1思索了许久,“就在你来之前不就开始的。”
“如此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故里急了,那不就是京城少女失踪的时候吗?也就是说这件事和大妖有关,大妖又和皇宫有关,现在不管怎么说,左丘宇平与妖有染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没人问过我啊。”苦无心摊开手,神情中颇有委屈之意。
故里原本还准备斥责几句,突然想起来苦无心是无心之人,他不懂世间情感,也难怪不知道主动向沈长安汇报了。
“苦无心。”故里的好奇之心再也按捺不住,“你的心究竟给了谁?”
“我不能说。”他摇头,那张脸也终于有了一丝不再拘泥于虚假的喜悦的表情了。
他拧着眉,嘴巴抿作一条线,看起来纠结至极。
“我不能说。”他再次重复,“于他而言是一种困扰。”
“他是谁?”故里一步步试探,“是你赠心之人吗?”
苦无心坐在榻边,乖巧的点点头。
奇怪了,故里疑惑,怎么这会他看着又并不像个无心之人了,这不还能替别人考虑呢嘛?
现在故里非常怀疑苦无心在戏耍自己。
“为什么你觉得让他知道这件事会对他造成困扰呢?你好像很在意他。”故里的问题步步紧逼。
“因为他讨厌妖,讨厌我。”苦无心收拾好了药箱将它挎在肩上,眼角的泪痣还在叙述他的故事。
一只靠吃人度日的妖却喜欢上了人类的幼童,真是可笑。
苦无心有心的时候也觉得可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那妖兽被他嘲笑的不轻,当天夜里就准备吃了那小孩证明给苦无心看看,自己不是心软之人,只不过他没能吃到那个幼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苦无心的邻居喜欢上了吃小孩。
“小孩皮肉更加嫩一些,好嚼,味道也更香,吃再多也不腻。”对此,那位邻居是这样解释的。
开始苦无心是信的,只不过后来他每每看到那邻居掳来小孩藏在洞穴里,他自己却不曾长胖半分,此后,苦无心就开始怀疑了。
苦无心虽然好奇,但也不曾去偷偷看过,因为妖是十分注重领地的,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直到这一天,他看着自己的邻居被一个少年斩首,墨绿色的血流了一地,难闻极了。
那个少年就是沈微言。
他看着人们朝洞穴走去,若是让他们发现那个小孩,没有心又沾满妖气,会被当作妖一并杀了吧。
谁能想到,他不过是凑上去看了热闹便被一同关进了伏妖司,只是在伏妖司的日子里他还在惦记这孩子。
那个孩子不知为何没有心,又或者是被吃掉了心脏,很奇怪,他一直活到了现在。
沈微言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来找他时,他只是看着他,许久,张开了口。
“我喜欢他。”
说罢,他背起药箱便离开了。
故里也学着他的模样托腮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这个苦无心,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痴男怨女,自己还不是一样把心拱手送人了。
还不等她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参透,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营帐。
她刚要高声呼喊,便发现空气中早已弥漫了迷药,自己努力张大嘴巴却一点声音的发不出来。
“不是吧,又来?”故里气笑,这大军驻扎的营帐都快成了别人的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掳谁就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