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东西搁桌上,我自己过去喝便成……”素珍被他盯得发毛,有些愠怒,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笑笑说道,望他识趣。
哪知他直接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说道:“我喂你。播”
素珍心中更怒一些,但想起他方才说“我不死心”时那种竟似带着无限委屈和苍凉那种矛盾的复杂,她还是忍住了,他毕竟救了她和小莲子!便只笑道:“他们也真是,怎么就不留个女眷来照料,还要烦劳你。”
她这话既是试探,也是提醒他男女有别。
桑湛舀了一勺子汤汁,低头吹了吹,凑到她嘴边,方才说道:“我来照顾,最是合适。”
素珍若喝了汤,必然会给他一口喷出来,什么叫他最合适!他哪里合适!是无情他们脑子出了问题,还是他隐瞒了她什么跫!
难道说,他们觉得这人对她有些心思,又是个厉害角色,能把她和小莲子从李兆廷手里也弄出来,有意撮合不成?
但这问题不好问,问了,他答一句什么不该的,那就真无法相处了。只能伺机与他说明,别说她这破破败败的身躯,哪怕她一切健好,也是不可能再去爱人。
先是李兆廷,后是连玉,这两个男人把她一生爱人的力气都消耗光了。
她想着,眼眶突然一热,故人远去,繁华落尽,生死过后,剩下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能陪小莲子多久,成败功亏一篑,她再也无法回到宫中为连玉报仇,为保护大伙做些什么了?
当然,还能有陪伴小莲子的时光,她已不胜感激,可念及这一身肮脏破败,想起这中间发生过的种种,突然便忍不住怆然。
“啷当”一声响,她含泪抬头,却见他猛地把碗往旁边小几上一搁,随之握住她肩膀,哑声问道:“怎么,是不是哪里疼了?”
他目光沉痛,好似他也在疼,素珍一阵慌乱,摇摇头,忽地里想起什么,她问道:“你这是打算把我送回你们那里,连家那里?”
“不是……我的族群,你忘了,我为鹰晏向朝廷献矿一事而来,后来献策为李兆廷解决了赈灾打仗国库短缺的问题,朝廷的军队不再全面开拔进去,由我安排开采部分矿源,我后来回去把连军都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素珍不无担忧,“那你把我们救出来,你的族人会有麻烦吗?万一李兆廷迁怒——”
“放心,我都做了安排。我的族人会献上首矿,李兆廷也不是个暴君,杀了我的族人对他没有好处。”
“嗯,他这人确然不是个暴君。”素珍轻应了声。
他这人……桑湛脸色却一刹变得难看。
“把汤喝了再说。”他复拿起汤碗,声音陡沉。
素珍却道:“桑湛,有个事想跟你商议……我不打算随你回连家去……”
持碗的手猛地一震,热汤洒出,迅速把肌肤烫红一片,素珍一惊,桑湛却宛如不觉,只紧紧握着碗。
那眼神她说不清楚,总之,她被瞧得微微一颤,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觉得这人通身带着一股随时会发难的危险。
他们之间,就好似虎和兔。
她狐疑警惕打量着他,他突然把碗放下,“我去看看喜儿,也该差不多好了。”
素珍愣住,简直跟不上他节奏,那厢,对方已起来,推门出了去,动作快得她无法反应过来。
等等,喜儿是什么鬼?
不会是指她家小莲子吧?这是小莲子的名字吗,谁给起的?
不会又是这个家伙吧?
她蹙着眉,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哪怕莲子总得有个大名,但这人凭什么给莲子取名?而且叫喜儿,那么难听!
桑湛并未立刻到乳娘那里去,他站在院中,唇角紧绷,双手紧握成拳。
她不愿随他回连家。
她心里对连氏是有怨的吧。她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些都烙印在她脸上、手上还有身上,他替她擦洗打理的时候看着心里都绞着疼,可连家又为她做过什么,她千辛万苦把老七老九送走,连家慕容家却没有人将救出来,直到如今千帆过尽。
他当日昏迷之中,仿佛感到她有危险,想挣扎起来去救她,却体力不支倒下了,玄武代他去了。
p>一为救她,二为制造他死讯,让敌人放下警惕。
玄武是他的影子,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早经过红姑施展,改变成他的模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遇险能为。
后来,他被灰衣、和侥幸逃脱的青龙、白虎救走,一直在在养伤、一段日子后方才秘密回到他从魏府救她前早便预防万一为连军准备好的桑族隐居地。
连捷他们其时也正回来,但没有人告诉他,她怀着他的骨肉。
如今想来,是怕他知道,会不顾一切回到上京,也许,还是救不了她。还得赔上自己和三军。
他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哪怕就连他也这么想,他自己也就罢,背后那些人,玄武他们已经死了,他不能再折上更多的性命!
而他也真生生忍下来,养伤,改颜,筹划,他还有后着,还有卷土重来的方法和实力!
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权非同说得对,他辜负了她。
那天在李兆廷嘴里听到一切,那对他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他拼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设法把她和孩子带出来。
不是幼年苦难,不是皇位被夺,那些日夜,是他此生最难熬的时刻。
可是的,哪怕把她带出来了,他还是痛苦、愧疚,那种仿佛被人拿着刀子在心尖进进出出,拉扯到血肉淋漓的感觉,无刻不在,和玄武那天所经受的怕是没有什么两样。
又或许,那天,死的是他才好,在她心中,他永远是最好的。
可是,他不能死,他身上的责任,还有他亏欠她的……他故意把她和孩子跟大部队暂时分开,他想好好同她相处一段,他……疯了般想同她相认,却又怕她问他,为何不早点来接她?怕看到她带着疑问的脸。
他微微侧身,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她吃力地扶床而起去洗漱,然后捧起汤碗,把汤羹和鸡肉吃喝得干干净净。
那么安静,从不说苦痛。
仿佛她从前有多大快乐,如今也愿意承受命运赐予的多大苦难。
他眼中酸涩,牙关绷得极紧,好一会,才走到乳娘屋前……
……
素珍把碗放下,心中一刹盘算了许多。
她还是得带着莲子离开,不能把她交回到连捷和孝安他们手中。她的女儿可以似她从前的“平庸”,但决不能像李兆廷般“优秀”,她该有不一样的人生,而非像这么一出生便被命运驾驭着的人生!
她要设法通知哥哥冷血和小周他们回来,而她自己,还是要回到宫里去,李兆廷对她还是念着旧情,她还有机会。阿萝那一剑,看在连玉份上,她可以算了,但余京纶毛辉,连欣的恨,还有魏成辉……这祸国殃民的人!
她反正时日无多,若能将他们杀死,哪怕同归于尽,也就能替连玉和父亲把仇报了,也完成了听雨大儒的半数期望。
她把无力的手慢慢攥起,门陡然响了。她抬头看去,桑湛抱着莲子走进——她那没节操的女儿似乎很喜欢他,老老实实靠在人家怀里,眉眼都在笑,胖胖的小手胡乱挥动着。
这孩子不足月,但倒是健康的很。她又是嘀咕,又是自豪,桑湛也看到她嘴角笑意,大步过来,把孩子塞进她手中,素珍心满意足地抱过,忍不住低头亲亲孩子的额头,一阵奶香扑鼻,孩子咿咿的朝她笑,她无法亲自喂养,又不由得有些愧疚难过,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方才说喜儿,是叫她?”
“喜儿?”桑湛一顿,唇边也多了丝笑意,终于没方才让人觉得深沉可怕。
“不,是惜儿。珍而惜之的惜,连惜。”他说。
素珍怔了怔,这名字倒是不错。只是,这名字是谁起的,他吗?!
她突然又觉得他讨厌,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不似从前认识的桑湛,是从前了解太浅,还是这才是他的真面?
带着城府。
正想着,却又见他毫无忌讳的坐到床边,注视着她。他那暗似嗜人的目光,真的不是什么好人该有的。这人怎么这样!
她不自觉便有些颤抖,想了想,故作镇定的道:“桑湛,能不能烦劳你一事,我病恹恹的躺了许久,想……洗个澡。”
桑湛颔首,“好,我去给你烧水。”
这宅子素珍不知是何处,但看样子似乎是只有四个人,她母女、桑湛,还有给莲子雇的乳.娘。而看得出,什么洗衣做饭,许多东西都是他一手包办。
这人好歹一族之主,身份也算尊贵,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而她孩子都有了……
她看着门合上,暂时掩去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稍松一口气。而且,眼看着天也黑了,她沐浴完正好带莲子睡觉,就可以避开他了。
她到底才醒来不久身子乏力,虽感身体状况似比受伤之前竟还要好些,但终归还是困倦,便把莲子放到旁边,半抱着孩子很快又睡了过去。
直到屋中传来响声,她方才慢慢睁眼开来,却见屋内已升起灯火,一只大木桶就摆放在屋中,他正在搬放椅子,替她就近摆放换洗的衣物,有好些贴身的东西……
灯火阑珊处,他眉目如画,虽非她心中郎君良人,但她浑身不觉间竟微有丝颤抖。
听到床上声响,他十分警觉,很快转身看来,素珍脸上一红,“谢谢,我自己来吧。”
“噢。”他应了声,却犹自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落在她身上。
素珍恼怒,把不知什么时候也已醒来歪着头看到他二人的莲子抱起,道:“她也该饿了,你把她带到乳娘那里。”
桑湛一声不响的过来,将孩子接过,他走的时候,她看到他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她待他一出门,立时将门栓上,心跳却仍自剧烈。好半会方才褪下衣衫,走进木桶之中……
水中还体贴地散着花瓣,她脸上又瞬间红透,昏昏沉沉不知泡了多久,她慢慢站起,下来之际,脚下虚浮,踉跄之间,她一声低叫——接着又是一声遽响,门瞬间被踢开,他一脸急色的出现在她眼前,目光随即暗下,素珍正要从地上起来,被他直直一瞧,“轰”的一下只觉身上热气全涌到脑里。
“你出去!”他也许是好意,但她还是愤怒地朝他叫。
他却不管不顾,把门再次踢上,两步走到她跟前,把她抱起——
素珍羞愤难当,手脚蹬踢,“你把我放下……”
他垂眸看着她,但倒终于慢慢把她放了下来,素珍正松口气,他却忽而近乎粗暴地将她推压到墙壁之上,一手罩住她身上高耸,一个低头便含住了她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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