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震惊无比,但他们主子这番推测却最是情理。
莫怪素珍会写“勿寻”二字,若是权非同,她还是有把握的,其他人,就难说了。她如此示警,这些人必定非常厉害。
本来,这非常时期能进皇城的人,来头又怎么会小?!
“玄武,立刻派人把无情召来,朕要见他。”连玉很快下令,随即又道:“小初子,传朕令,加强皇城进出盘查。敦”
明炎初当即回道:“皇上,奴才早已吩咐下去,目前未见异样,会不会这伙人尚未出城?”
连玉脸色冷峻,“难说。这批人神通广大,既有进城不让禁军发现之法,能轻易出城也不奇怪,不一定非要通过守卫森严的城楼不可。”
众人明白他意思,让禁军加紧盘查,只是聊胜于无的做法。
他说罢这些,就再不言语,仍旧半蹲到原来的地方,用手轻抚地上那些字,众人看得心酸又心惊,却也只能一旁等待他下一步命令。
明炎初几人都没敢出声,知道他必有安排,只要素珍未死……
未几,无情领着铁手、追命还有青衣捕和无名女捕匆匆赶到,他一扫地上血迹,喉头发紧,“谁的?”
“谁知道,不仅怀素,小周也被捉了,生死未卜。”连玉道。
无情脸色一沉,一拳打到旁边一株树上,树干摇晃,他手上也是皮破血流!
“皇上可知对方是什么人,可有何营救之法?”
连玉看他一眼,“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怀素本想用粉面儿指点路径,”他说着一指前方,“但应是被对方发现了,她能留下那些字已是不易。对方十分警醒,也非常聪明,你看,这血迹脚印到了前面不远的地方,便完全断了。”
“朕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必定不简单,这进宫直能如进无人之境。”
“皇上可已派禁军大肆搜查?”无情听罢,又追问道。
“没有,”连玉目光微微暗下去,“他们若还在宫中,朕怕大动作搜宫,会惊动贼人,同时也惊动了怀素。她怕朕受到威胁,会设法求死,歹人亦有所防备,不见得能把人找出来。”
“朕让你进宫,就是要把此事嘱托于你,让六扇门众捕宫内外进行密搜,莫要打草惊蛇。”
“是!无情明白了。”无情立刻颔首。
“小初子,”他又吩咐道:“你与白虎留在此间,无情若有任何需要,你调动军中禁军随时协助。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朕。”
明炎初与白虎领命,连玉随即领青龙、玄武离开。眼见明炎初与白虎也走远,与禁军密令,追命愤愤地道:“皇上这三两句话便把挑子撂给我们,自己却走了?怀素是他妻子,他怎能如此薄情!”
铁手拍拍他肩,“现下不比平日,皇上必须回去领战。”
“领战?他不是弑父篡位么?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这帐打下去也——”
“够了!”
追命恨恨说着,却被无情一声冷喝打断,“追命,你和铁手回去调一批捕快过来。”
追命心惦素珍,倒没再说什么。
二人离去后,青衣捕低声道:“老大,我们只是假意应付罢,如今不宜在此事上分心。”
“不行!”无情目中透出一丝狠色,“你不懂,她们对我来说,不比任何事轻!我不在,你们二人,随时留意那边的消息!”
“是。”青衣、无名二人同时颔首,眼眸里都是一股战争即将到来的炽热。
“还有,”无情往前追寻蛛丝马迹而去,声音远远传来,“此事绝不能让追命和铁手知道,尤其是追命。铁手方面,阿青你做些游说,看他是什么反应,他比追命……识时务。”
驰骋在回营的路上,连玉再次吩咐下来,“玄武,替朕送上拜帖,请权非同到陵园入口处单独一见,此次见面不论国事,只叙私谊。”
玄武一听,立时苦下脸,“主子你也太偏心了罢,为何不叫青龙去?我这一去,会不会被权非同泄愤给斩了罢,只叙私谊,你们向来相爱相杀,能有什么私交可言?”
“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的没有?你就如此简单一句,他又不是傻子,能单独过去吗?”
“没有了。”
“……”
话是如此,在连玉沉下眸前,他已一策马缰,箭般驰了出去。
青龙道:“属下这便回营,让七爷和慕容将军领兵保护随行。”
“不,”连玉淡淡一声,止住他,“朕说了,单独会面。”
青龙大吃一惊,正要询问,连玉一抚瘦马鬃毛,瘦马长啸一声,已撒欢子跑得不见踪影,青龙心惊不已,赶紧跟上。
“玄武,你决定你主子没犯病?本相与他能有什么私谊可言?他还有什么交代?此行所为何事?”
两个时辰后,权非同大帐中,这位大周国相摇着羽扇,眸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丝疑色,也如此问道。
“回大人,没有。”玄武叹着气道:“在下亦是如此跟鄙主子说的,但他非要我来请权相你不好?”
“不会是他最近看我不顺眼,找个名目让我身首异处罢?”他说着瞟了眼帐中的晁晃和几名身形彪魁的侍卫。
权非同哈哈一笑,“应是如此不错,晁晃,你把他解决了吧。”
见晁晁大步而上,玄武往后便退,叫道:“权相,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如此博学不会不知罢。”
权非同鼻中哼出一声,缓缓起来,整整衣衫道:“晁晃,让下面备马。”
这下让晁晃和玄武同时一怔,玄武没想到他如此遂顺,晁晃已是急声道:“大哥,你这是意欲何为?不会真想单枪匹马过去吧?”
“是啊,本相就一人过去,他不是要单独见我?”
“大哥,这就是个陷阱呀。”
“若这是个陷阱,连玉也太不上心了,就如此一句,能诱得了人?”
晁晃和玄武同时道:“这不就诱到你了吗?”
“你闭嘴!”晁晃狠狠瞪玄武一眼,再次相劝权非同,“大哥,你千万不能去,他这是欲擒故纵,你光明磊落,不见得他——”
“我可不是个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若是胆怯不去,岂非为他所耻.笑?”权非同仍是一副风淡云清的模样,显然并不多担心对方会做什么。
晁晃急得两冒出火来,“我点兵与你同去。”
“不,”权非同这次终于收起笑意,正容道:“不必点兵,我随他手下的人走一趟便是。”
“连玉是本相对手,他是不是一个龌龊的小人,本相心里清楚。我倒想看看他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玄武,走罢。”
一个时辰后,山麓皇陵入口处,权非同“吁”的一声把马停住,数步之遥,夕照下,连玉坐于马上,看去似乎已等了好些时间。
玄武退回连玉身后,与青龙一起。
权非同懒懒地瞟了眼四周,笑道:“幸好皇上没有带伏兵。”
连玉也是微微一笑,“权相也是好胆魄,这单刀赴会之勇,日后不失为一桩美谈……她的伤如何?”
权非同本悠然地听着他的恭维,随后这飞快神来之笔,让他怔了怔,“什么伤,什么意思?”
“果然不是你,第一反应骗不了人。”连玉闭了闭眼,好一会,方才缓缓说道。
权非同眸光冷了下去,“皇上到底想说什么,本相慷概应约,皇上却是故弄玄虚?!”
“朕的妻子被你的人掳走,随后落在第三方手上,生死不知。谢你赴约,朕欠你一个人情。”
权非同回到营帐的时候,已是星月当空,火光融融的时辰。
晁晃携李兆廷极快地迎上来,晁晃松了口气,“大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点兵去救人了。”
权非同扯扯嘴角,“我若不回来,肯定已被杀,你点兵过去也没用。”
晁晃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又奇道:“连玉找大哥过去是商议何事,难道他想和谈?”
李兆廷却留意到权非同脸色十分难看,低道:“师兄,可是遇到什么棘手事儿了?”
权非同没有说话,静默了半晌,方淡淡道:“无事。我先进去了,你们让人送些酒进来。”
此战经年后,权非同再想起今日情景,有时会想,若他当日肯把话跟李兆廷说一说,是不是就能改变那个人如此悲惨的结局呢?
但也许就如听雨所说,无论是他、连玉还是李兆廷,自以为是执掌棋局的人,其实都在那个叫命运的棋局里,天命才是最高,他们能做的,乃至所有人能做的,不过是服还是不服,不争,还是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