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天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太一好几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在幽天呢,随便杀一个便能引起震动,可那些人是能随便杀得了的吗?
再盘点盘点他手中的势力,几百年来他不遗余力地将恶源之主的名号打出去,陆陆续续从九天中集结起了一支数目庞大的恶源修炼者队伍,但硬伤是这之中,就只有两个转修恶源的返虚尊者,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着实舍不得出动他们。
信仰之争,一旦上升到实打实的战斗,损失必将极大,他还想把手中的力量培养成真正的利刃,怎么能将他们全葬进战场。
何云天心中烦躁,一线灵光中想到了美人师父,尽管渊明魔帝告诉过他,美人师父是禁锢他多年、夺他身躯的无罪老祖,但此刻,他仍是无法阻止地想到了这人。
“我有个要求。”何云天对渊明魔帝道,“我要见无罪老祖。”
不知魔帝是怎么操作的,几天后,他被带进了天道盟总部,又坐传送阵,抵达一处神识无法施展的蒙昧之地。
此方空间大似无边,深似无底,一条半丈宽的悬梯自上而下通向深处,悬梯周围漂浮着一座座透明的空间监牢,可清晰看见监牢内部的囚犯。
有妖一身素缟,手持书卷吟诗,有人凶神恶煞瞪着红眼喘气,有鬼在不大的监牢中咆哮,万相百态。
忽有锁链擦过何云天的肩,捆住一座监牢,将其拖入黑暗,来去呼啸,疾风如刀,他被吓了一跳,问前头的领路狱将,“刚刚那是做什么?”
领路狱将漠然而答,“拉去受刑的。”
何云天闭口不敢多问。
越往下,禁制越重,关押的囚犯修为也愈高。
何云天新奇地左右四顾,揣测着他们的身份和所犯的事,心里也打定主意,自己不仅得抓住魔宫这一靠山,更得让沉恨魔渊看重他,只有那样,才可保自身无虞。
穿过返虚区,下边就是准圣区了,何云天却不知道,背后一间监牢中,有一身披铠甲的幽蓝能量体转过了头,注视着他,直到没了他的身影。
又往下大约数千尺,悬浮的监牢由原来的星罗棋布转为寥寥无几,他也终于被引到了无罪老祖的监牢前。
无罪老祖还是老样子,斗篷下是浓稠的黑暗,令人望而生畏。
何云天几乎不能相信他漂漂亮亮的美人师父会变成这鬼样子,唯见到那双瓷白的手才找回一点熟悉感。
“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探视时间。”狱将施口诀将他送入监牢中,背身瞭望远处。
他站在无罪老祖面前,沉默不语等一个解释,可对方的养气功夫比他强多了,又或许对方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不再提过去,开门见山就道,“我想号令恶源之道,像你一样号令恶源之道。”
何云天拥有恶源之体,又有魔宫撑腰,号称恶源之主,但他做不到无罪老祖那样出口即道谕,叫所有恶源道修士为祂舍生忘死。
恶源之道到底是无罪老祖创立的,世上再无人能像祂一样代表恶源之道的意志,支配道脉中的力量了。
何云天想起来就不忿,他们原本也算得上“同一人”,都是恶源之体,凭什么无罪老祖一呼百应,他就得辛辛苦苦收服那群恶源修炼者。
若他拥有无罪老祖的影响力,召来无数恶源修士殉道献身,降下道外化身,还会被渊明魔帝威胁?
“你如何能成为我,除非......”无罪老祖意味深长的音调里充满了诱惑,“你奉我为主,全身心效忠于我,我赐你号令恶源道脉的权力。”
“妄想!”何云天跳脚,奉祂为主?
祂何德何能!
“那我劝你不要打恶源之道的主意,待我出去,它会重新回到我的掌中,而你,什么都不是。”
何云天何尝想不到这点,有这个创道老祖在,他手里的势力随时都会被夺走。
而按渊明魔帝的计划,他带人直接跟地狱图腾军开战,然后败北投奔扬汤,再以他为媒介,让表面上中立的魔宫偏向扬汤,达成合作,他不需要考虑手底下的恶源修士死了多少,反正他们是信奉无罪老祖的。
但这样一来,他还剩下什么?
就剩下渊明魔帝说会护他的那个承诺?
他不放心,也不敢放心。
“我们为什么不能是一根绳上的?”何云天轻声道,“美人师父,我是你事实上的传承者,这副恶源之体就是证据,你别逼我,你知道的,我若急了,我就带那批恶源修士去送死,让你出狱也无人可用!”
“哦?”无罪老祖如有洞悉,“渊明那家伙一直想着把魔宫送到太一对面,正大光明地参与大战,所以这回找到的借口是助魔宫门人讨回公道?”
何云天讪讪,“也不能这样说。”
“让你投奔扬汤,联合扬汤为你报仇?”
“......”
无罪老祖大笑,“仙魔人鬼佛神都在争取自己的利益,这便是属于生灵的真实!”
祂道,“你可知晓魔宫为何不能直接发起战争,非要那么拐弯抹角地加入一方帝君阵营?
那是因为魔宫代表着沉恨魔渊的一部分意志,沉恨魔渊与其他圣地既然已经宣布避世,不参与世间争夺,它若直接加入九天之争,其他圣地定不会袖手旁观。
神都那次,它能顺利参战瓜分战果,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其他圣地默认魔道无缘天帝之位,为了安抚强势的魔道,所做出的妥协。
只是这妥协可一不可二,因此,魔宫想再次参战,夺得更多的地盘,而让其他圣地无可指摘,必须造出一个因来,没有比一条魔道道脉被太一赶尽杀绝更好的理由了!”
祂看着何云天恍悟的神情嗤笑,“你什么都不懂,在渊明的算计里,你,包括恶源之道都是牺牲品。你败北投奔扬汤,而引得魔宫为护门人,与扬汤联合,听上去似乎很合理,但在我等执棋者眼中,完全不成立,唯有上升到道统层次,才有足够的因果理由让一方道统顺理成章地参与到大战里!”
何云天呐呐无言,还在消化祂的话,祂却又来重重一击,“你都说了,你是我事实上的传承者、恶源之道的现任旗帜,你觉得你还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吗?”
“你要是活下来了,恶源之道怎算得上岌岌可危?”
何云天仿佛被击中了一箭,身形摇晃,许久,问出了以往最常问祂的一句话,“美人师父,我该怎么做?”
他着实取悦了无罪老祖,耳边是无罪老祖猖狂的笑声,他心虚地回头望了眼外面悬梯上的狱将,见那狱将没有反应,忙道,“照你那么说,渊明魔帝是要用整条恶源之道,换取魔宫加入大战的理由,你还有时间笑?!”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恶源之道灭了,我不会灭。”无罪老祖的态度令人琢磨不透,“然这大抵是件有趣的事,我也想看看魔宫会做到什么程度,你附耳过来,我予你道诀,教你做我的使者,关键时候也能保你一命,你出去后且带着恶源之道轰轰烈烈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