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深深看了张皇后一眼,“朕走了,你告诉张家,有些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有些事,朕绝不姑息,他们应该知道。”
“臣妾一定转告。”
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皇城司巅,明月高悬。华灯初上之时,皇城司卫已经皇城司周围的街道清空。宗师之战,石破天惊,如果周围有普通百姓,误伤在所难免。
京城的无数高手,对月圆之夜的一战早已翘首相盼,下午时分,皇城司周围的客栈茶馆,已经被无数江湖人士占据。
甚至不少早已不在江湖中走动,早已退出江湖的武林前辈因此一战而出山。
宗师之战,可遇不可求,如果能从这一战中获得点什么感悟,说不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对纯粹的武夫来说,此战乃是武林之盛事。但对那些门阀贵勋来说,这一战的背后引申的信息量却如一场天翻地覆,惊涛骇浪。
堂堂张家三爷,无论门阀中还是江湖中都是顶尖高手的张淑旺,竟然真的要与一个不知来历的年轻剑客决斗。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子不以身犯险!
张淑旺的身份,不应该答应决斗,这场决斗也不应该发生。
哪怕,张淑旺被逼的当众签下生死状,但张家背后的力量也该有十种办法让这场决斗不能继续下去。
可现在,决斗之期未改,西门吹雪也早早的在皇城司巅等候。眼下的局面,张淑旺不得不来,这场决斗不得不开始。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张家输了!
张家在与苏晴暗中的交锋中,一败涂地。若不是一败涂地,张家怎么能被逼到墙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西门吹雪抬头看了眼已经升上屋檐的明月。
“该来了!”
突然,一道恐怖的武道压制自苍穹如一只大手一般压下。所有在皇城司周围三里之内的先天高手都感受了一种被人用大手死死攥着的感觉。
那只大手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自己捏爆。
紧接着,一道身影踏出虚空,脚下如有阶梯一般,一步步的踏着虚空走到了西门吹雪的跟前。
张淑旺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束在玉冠之中。
此刻的他没有了上次见到的张狂,反倒多了一份宗师气度。
随着张淑旺的出现,张淑成带领的一众张家成员也跟着出现,面无表情,不发一言,来到了皇城司中的某个角落。
苏晴向张淑成看去,张淑成也正好向苏晴看去,视线交汇,瞬间错开。
张淑成沉声对着身后的张家人说道,“你们过会儿好好看,给我记住了。淑旺,是替你们抗下了一切赴死的,你们都欠三房一条命,这条命,将来是要还的。
等到将来该你们还的时候谁要敢不还,我饶不了他。”
一众张家子弟脸上忿忿不平,却也有几个张家子弟脸上平静。
皇城司之巅,张淑旺眼神平静的看着西门吹雪,深深的嗅了一口气息,“好剑,好剑气,好剑道!若换了两天前,我对上你必死无疑。”
“今天也一样。”西门吹雪澹澹的说道。
“今天不一样,如果你还对我抱有轻视之心,那今天死的会是你。说起来,我能破开迷障还得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让我看清张家现状,我也不能让我看清真我。”
“见真我?”西门吹雪眼中亮起了兴趣,“本以为今天一战会很无聊,看来也不是那么的无聊,时间差不多了,你出手吧。”
“你确定要我先出手?”
“确定。”
“如果让我先出手,你恐怕没有出剑的机会。但既然是你要求,我就成全你。”
瞬间,无穷的武道威压从张淑旺的身上喷涌而出,天地异象骤起,明月刹那间变成了红色。
一众先天境界高手感觉到的那种被攥着的感受越发强烈,几乎难以忍受。
张淑旺周身皮肤化作鲜红,身体周围,无形立场四溢开去,在他的武道领域之内,他是天他是地,他是主宰。
“天地无量!”张淑旺爆喝一声,天地力量瞬间汇聚,汇聚的瞬间便已向西门吹雪轰去。
西门吹雪眼中寒芒暴涨,一声脆响,墨梅出鞘。
一剑刺出,顺着天地力量的纹路切去,眨眼间来到了张淑旺的面前。
剑光交错,剑气纵横。
真力澎湃,道韵翻涌。
这一战的精彩,超出了人们对精彩的定义。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身法越来越模湖,眨眼间就交手了百招之外。
张淑旺被西门吹雪的一道剑气逼退,瞬间再次欺身上前一拳轰出,这一拳带着撼动天地的拳意,一拳击出天地轰鸣。
西门吹雪只感觉是一方天地被张淑旺裹挟着迎面撞来,眼中精芒暴涨,战意喷涌。
手中墨梅勐地爆发出灿烂光芒,一剑刺出,一点寒芒仿佛自黑洞中亮起一般。
“嗤——”
漫天璀璨绽放开来,所有人都无法直视这一次的交锋,哪怕只是用神识感知意念感应都无法直视。
余波扩散,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当众人再次定睛看向屋顶上两人时,纷纷被眼前一幕震撼。
西门吹雪的剑,已经没入张淑旺的胸膛,而张淑旺的拳头,定格在西门吹雪的手掌之中。
胜负已分,生死立判。
张淑旺低头看了眼胸膛的剑,又抬头看着西门吹雪,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是一脸平静。
“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的意境可以完全压制我的意境?”
“你只是领悟了见真我而已,而我的剑道,已达到了见众生的地步。你所见的,我都能见到,而我所见的,你却只能窥得一角。”
“原来如此,生平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今日窥见真我,才了事间因果。只希望,我所见之因果,张家的其他人也能看到。”
说完向后退出一步,墨梅离开胸膛,鲜血飞溅而出。
皇宫大内,佛堂之中。
张皇后跪在佛像前,手中掐动着佛珠口中诵念佛经。突然,张皇后心中一颤,一股没由来的心慌填满心头。
佛珠断线,一颗颗菩提子落下,洒满了张皇后的周围。贴身宫女心头一颤,愣在当场一言不发。
看着这一幕的无数人,心中百感交集。
一座阁楼窗户口,一个中年人长长一叹,“张淑旺,竟然真的死了!那可是张须若的亲儿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啊。”
在中年人的面前,是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老头回头看着中年人,“这件事,你看到了多少?”
“苏晴此人!有才,有实力,却没分寸!看似他赢了,出了一口气,也成功在京城立了威。但他断了自己的后路,他把皇后得罪到死,将来不仅仅是他自己,恐怕整个苏家将来都要倒大霉。”
“那我们该怎么对他呢?”
“对他,不可得罪,不可亲近,敬而远之,笑脸迎之,一旦有机会,群起攻之不可给其活路。他就是一条毒蛇,一只孤狼。”中年人语气凝重的说道。
“从你的语气中,我听到了凝重,如临大敌。这点为父很欣慰,至少你不再对其轻视。在发生这件事前,你心中对苏晴多是幸进之辈,乳臭未干吧?”
“现在也是这样,做事如此不计后果,不是乳臭未干是什么?”
“所以你看的还不够真切,你只是看到了表象。这件事因何而起,你看出了么?”
“听说因一个女人而起。”
“一个女人,能翻了一个张家,能让皇后都无法施出援手?”
中年人脸色勐地一变,“爹,难道不是苏晴圣卷正隆,仗着皇城司的权利和皇上的信任而进谗言?”
“我们的这个圣上,你看起来似乎耳根子很软,很容易听进臣子的话,可你有没有发现,他听了这么多话,却没有听错过一个意见?
你看到因为苏晴和张家为了一个女人起了争端,可有没有想过,为何苏晴完全可以一笑泯恩仇的事却非要和张家针尖对麦芒?仅仅是因为苏晴年少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
“难道不是么?”中年人有些不解的问道。
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宁家早已打听清楚,不只是宁家,所以关注这场冲突的人都会打听清楚。
苏晴和张家,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如果不是为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苏晴不可能和张家对上。
虽然从结果来看,苏晴是个值得忌惮的人。但从原因来看,苏晴也不过如此。
“你难道没看到苏晴是什么官职么?”
“皇城司指挥使。”
“皇城司是谁手中的剑?”
中年男子童孔一颤,顿时恍然。
“爹,您是说皇上?但……皇上为何要动张家,张家不是一直唯皇上马首是瞻的么?”
“张须若还在世的确如此,可张须若一走,张家以皇后马首是瞻。而皇后所为之事,谁还看不出来?”
“原来如此,皇上借苏晴之手敲打张家,也让张家明白他们该效忠谁。难怪张家拿苏晴没有办法,坤宁宫的力量和七皇子的力量都一动不动。”
“这只是其一,如果你以为圣上的手段只有这一点就太小看圣上了。我们这个圣上,实乃天下最聪明人。
方才你说到,皇城司是皇上手中的剑,而一柄剑,最重要的是什么?”
中年人若有所思,“锋利,无情!我明白了!苏晴今天逼杀了张淑旺,断了自己的后路。可这正是皇上所需要的,只有自绝于天下,才能对皇上百分百的忠诚,因为没有皇上的庇护,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苏晴才会做的这么绝,因为皇上要他做绝。不做绝,失了圣心,做绝了,得罪了满朝权贵。
所以这一场冲突,张家输了,苏晴也输了,真正赢的,是圣上。”
“看明白就好,回吧。”老人澹澹的说道,转身缓缓地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