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除了群情激愤的百姓还有不少武林人士。普通百姓也许仅仅是激动的怒斥官商勾结,搜刮民财。但武林人士当时或许不会说什么,却会暗中握紧手中的刀剑,眼中杀意凛然。
苦练武学十几年,终于有了行侠仗义的用武之地了!今天夜里,好叫那狗官知道天理昭昭,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
人群外围,一个头戴斗笠面纱的白衣女子。女子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妇。
虽然看不清白衣女子的容貌,但白衣女子的周身彷佛有仙气萦绕一般。
“小姐,这就是你要拜访的苏大人?看来此苏大人是个贪官污吏啊。小姐还是别去好了,万一那苏大人看到小姐起了歹意。”
白衣女子沉默许久才悠悠开口,“以我对苏大人生平事迹了解,他绝不是贪官污吏。能写出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人,也未必会看得上我这蒲柳之姿。”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嚣。
“大家快去城门口!城门开了,进来了好多大车,一辆接着一辆,看不到头。车上装的全是粮食!”
凤起县城门口,一身华贵绣袍的魏老板站在车头意气风发。每隔三辆车上,都站着一个壮汉,手执铁皮卷成的扩音喇叭,齐声高声念道。
“青乐县,魏氏商行,奉苏大人之命,携粮驰援凤起县。明日起,全县十二间粮铺同时开业,粮价十二文一斤。
全城百姓们听着,无需哄抢,无需恐慌,粮食供应管够,你们能买多少,我们就能提供多少。我魏氏商行的背后,是整个青乐县,是整个江北道。”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炸开。
“万岁!”
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几个定计晚上要去找苏晴替天行道的江湖人士暗中抹了一把冷汗。
“还好他们来的及时,要过了今晚,我们岂不是错杀了好官?”
“是啊,幸好刀只拔出了一半。”
“唉,失去了一个行侠仗义一战成名的机会。江湖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名扬天下啊。”
欢呼雀跃的人群之后,一袭白衣仙气缭绕的女子面纱下露出浅浅一笑,转身,如烟一般缓缓消失在喧嚣的街头。
地牢中,苏晴澹然一笑。
“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光荣,是不是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信掌柜脸上脸上没有表情,但心底却还真如苏晴所说那样微微扬起了头颅。
“大人谬赞了,草民只是一介商户,我也从来没认为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商人逐利,微不忘义,至少在百姓嗷嗷待哺之时,至少在县内粮价涨了五倍六倍之时,天行商行拿出了粮食压下了粮价。”
“那为何又卖给了朱家商行呢?”苏晴讥讽一问。
信掌柜脸上得意之色一敛。
“我们只是商人,朱字商行要买,我们就卖,我们没有哄抬粮价,没有坑害百姓,公平买卖,谁也没伤害。
苏大人如果要治罪也应该去治哄抬粮价的朱家为何要拿我们?难道因为天行商行初来乍到根基尚浅,好下手?”
“刚还说自己微不忘义,转眼就说公平的商业买卖,真是横竖一张嘴啊。既然看透了你们的脸,那本官也没必要卖关子了。
本官可以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几日前官府官仓被烧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的纵火烧粮。纵火烧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官府无力压制市场粮价,让粮商可以无顾忌的哄抬粮价。”
信掌柜脸色一沉,眼神闪动许久后看着苏晴,“我记得官仓被烧是在发生瘟疫之前吧?
瘟疫发生之前,就算官仓被烧粮价也不会有起伏。毕竟今年大丰,不缺粮食。难道凶手还能未卜先知知道会发生瘟疫?”
“这就是本官要告诉你的第二点。瘟疫,是人为制造的。”
此话一出,信掌柜的脸上露出了一脸惊诧。
“瘟疫也能人为创造?”
“辛仁然先生给出的结果,你不信么?”
如果是杏林泰斗辛仁然得出的结论,信掌柜自然是相信的。
“幕后黑手烧官仓,放瘟疫,就是为了哄抬粮价。但什么样的人有哄抬粮价的必要呢?朱家为首的一众粮商?他们今年刚刚收了新粮赚了一笔。
虽然他们不介意赚更多的钱,但还不至于为了多赚点做下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制造瘟疫和哄抬粮价看似是一体,其实分别代表两个目的。所以本官推测幕后黑手这么做有两个必要条件。
不制造瘟疫,他手中的粮卖不出去。不哄抬粮价,他手中的粮就会亏。满足这两个条件本官查来查去只有一种情况,陈粮!而且还是两年前北上的那批砸在手里的粮食。
我听说当年有的人为了筹粮不惜借了高利贷以三倍价格购粮。可突然间北齐终止了交易,致使很多人措手不及,把大量高价粮砸在了手上。”
听苏晴分析到这里,信掌柜的额头上露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祥的预感萦绕上心头挥之不去。
“天行商行的粮原本涌来酿酒,是我们东家特地购买的陈粮……”
“购粮的时候,你参与了?”
信掌柜当即语塞。
当初东家找到他的时候手中已握大量粮食,对他是如是说的。信掌柜也没多想,也没必要关注这批粮从哪里来。
可现在听苏晴一问,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大人,就算是这样,据我所知凤起县的叶家也……”
“他家的粮仓也被烧个干净。”
信掌柜茫然的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天行商行的粮食共计多少?”
“三百万斤。”
“三百万斤,从江北道运到凤起县,运费也不少吧?凤起县原本就是产粮大县,难道凤起县没有供他酿酒的粮食么?据本官所知,叶家光有陈粮五百万斤,天行商行钱多么?”
到了此刻,信掌柜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还不交代你东家的身份和下落么?”
“东家姓薛,叫薛天行。居住在白皮巷内最大的院落。如果东家真如大人所说,此刻怕是早已远走了。”
“天行商行的这么多粮食怎么会突然卖给了朱家商行?”苏晴再次问道。
对这一点,苏晴心底是有些火大的。从五天前起,天行商行的人都在官府的暗中监视内,可天行商行竟然在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么大的交易,苏晴竟然毫不知情。
就凭这点,卢啸白在苏晴心底的分量就降低很多。换了薛崇楼,绝对不可能犯这样的失误。
“其实……我也是昨天半夜才知道的。”
“为何是昨天半夜?”
信掌柜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我虽然是东家手下唯一的大掌柜,但东家真正的心腹是月儿姑娘。所有重要的生意洽谈,都是月儿姑娘代替东家出面的。
昨天夜里,月儿姑娘突然出现在我房间告知已经将粮仓库存卖了。我只是大掌柜不能说什么。”
苏晴身后招了招,拿来一张画像。
“这就是你东家?”
信掌柜看着这张苏晴通过叶知秋口述画成的画像微微点了点头,“很像,就是他,只是有些地方不对。”
“哪里不对?”
“大人可否借我墨宝一用?”
这点要求苏晴当然不会拒绝。信掌柜接过墨宝在白纸上快速作画,不一会儿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出现在苏晴的眼前。
单论画技,信掌柜连给苏晴提鞋都不配。但信掌柜却颇能捕捉人物的精髓。只要精髓神似,能把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归类到一起去。
信掌柜笔下的人物样貌和苏晴画的很像,但却能一眼看出两张画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苏晴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信掌柜画人颇有独到之处。”
说到这,信掌柜脸上露出了些许骄傲神情。
“不瞒苏大人,草民也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祖父当年也曾当过一府主官。余自幼耳濡目染,三岁识字,五岁诵读经史子集,八岁已能出口成章。
可惜三十多岁却屡试不第最终心灰意冷给人做了账房先生。几年后升为掌柜,但却因不满东家欺诈行为与东家生了芥蒂,被污窃玉在商海除名。
靠着之前多年积蓄,苟活于陋巷之中。人生起伏,如梦似幻。”
听着信掌柜诉说三岁习文五岁诵读经史子集只是,苏晴心中荡漾起了一阵涟漪。
等信掌柜说完,苏晴忍不住康慨了一声,“你的心情我深有感触。”
“曾经,我的书画也是拜得名师有几分薄名。只是不愿因沦落街头买画,污了我唯一雅趣才甘愿做了账房先生的。”
“既然你能画出东家的模样,画出那个所谓月儿姑娘应该不难吧?”
“不难!”
信掌柜二话不说,刷刷刷的又画了一张画像。画像中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如此其貌不扬的女子,却能被信掌柜画的异常鲜明有辨识度。
要换做苏晴画,虽然也能把人物画的活灵活现但这么普通的女子只会沦为周围环境的陪衬。不对,长相这么普通的女子就不该出现在苏晴的画中。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来到审讯室,对着苏晴躬身行礼。
“大人!衙门来了一个年轻姑娘说来求见大人。”
“女子?见我?有说为何见我么?”
“她说专程来道谢的。”
“道谢?”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衣飘飘周身仙气缭绕的白衣女子画面。
随即站起身,转身向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