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寺是楚都有名的国寺,就连皇家的嫔妃们乃至楚皇都会时常到此来参拜,但靖国寺却没有因为这特殊的殊荣而自恃清高,反而依旧诚心为所有百姓答疑解惑,甚至有许多连香火都买不起的穷人,亦是一样可以来此参拜。
温偃即使是醒来后人也是浑浑噩噩的,她就像是一具丢了魂的木偶一般,总是目光呆滞地望向虚空中的某一个点,也不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方丈。”楚玉脸上也没了平日了里的笑颜,她双手合十地对靖国寺的方丈见过礼后,又看了身旁的温偃一眼,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方丈,这位乃是信女的朋友,她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总是夜不能寐,而且时常在睡梦里说一些怪力乱神,且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楚玉说到这顿了顿,又扭头看了温偃一眼,见温偃对她说的话毫无反应之后,她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不瞒方丈,信女觉得信女的这位朋友应当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住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骇人的话来,所以信女想请求方丈为信女的朋友去一去邪祟,好让信女的朋友早日好转起来。”
“阿弥陀佛。”方丈念了一声佛号,一双清明得好似能够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睛在温偃身上淡淡的扫过。
“阿弥陀佛。”又是一声佛号,“凡尘俗世,个人有个人的业障,这位施主怕并不是被什么不可说的东西所缠,而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一时难以走出罢了。”
方丈的声音很是低沉,就像是某种梵音一样,直直地灌入的心底,带了一丝洗涤人心的魔力。
楚玉心中一惊,可面上却仍旧有些许疑惑未消,“实话不瞒方丈,来给信女朋友看病的大夫也是如此说的,可您是没有听过信女朋友在睡梦中所说的那些话,那……那都是一件件莫须有的事情,若非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她又怎会夜夜重复说着那些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方丈好像早就料到楚玉会说出这些话来一样,他的面容依然平静,就像正殿中供奉的弥勒佛像一般,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让人心定的平和之态。
“阿弥陀佛。若是施主信任老衲的话,不妨先回避一下,将这位施主交给老衲开解一二,看看老衲是否能驱散这位施主的心魔。“
楚玉闻此,自然是没有什么不答应的,急忙就颔首道:“那就有劳方丈了。”说罢,她又有些担心地回望了温偃一眼后,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这是一间小小的侧室,平日里方丈偶尔会在这间房里为前来参拜的人解签。此时楚玉一退出去以后,屋里就只剩下了方丈与温偃两个人。
方丈盘膝在屋里的桌几前坐下,又倒了两杯茶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道:“若是老衲没看错的话,施主身上应当发生了一些不可以常理论之的事情吧。”
温偃闻言,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她乌黑的眼珠动了动,眼里像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身子,迈开脚走到方丈的对面坐下,“还请方丈为信女指条明路。”她的声音里带了无限的迷茫。
方丈的脸上绽开慈和的笑意,“喝茶静心,若是心不静,谈什么都是枉然。”
温偃先是一愣,而后才赶忙收起了心中的那丝焦虑和盘旋的仇恨。
她照着方丈指示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氤氲的热气飘飘荡荡,让她的面容也不由得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二人一时静默无言,直到喝下了半盏茶后,方丈这才又徐徐开口道:“施主两世为人,自然是一心想要还报自己前世所受的苦楚,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施主执念太深,最终只会困住了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一世的来之不易的性命。”
“方丈——”温偃抬起头,面上浮起些许惊愕。
先前方丈开口的时候,她只是在心中存了一丝期盼,期盼能有一个人或多或少地替她分担这个秘密,好让她减轻一些压力,只是现在当眼前人说出这番话后,她眼中这才终于多了一丝信服。
“方丈不知前世信女是如何受尽苦楚,最终含恨而终的……”温偃复又低下头,即使她已经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可话中到底是透出了一丝丝浓烈的恨意,“信女有幸得上天垂怜,能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信女早就在重生的那一刻便发誓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从前的沼泽里,并且信女一定要让曾经伤害过信女的那些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温偃面若寒霜地说完这番话后,身子却是忍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由此可见,上一世她所遭受的那些伤害究竟在她心中留下了多么深重的伤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见之,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眼中亦是闪过一丝悲悯,“凡是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喜、怒、忧、惧、爱、憎、欲,施主现在便是困在了一个‘憎’字上。”
温偃抬起头,往常一双琉璃光华流转的眸子,今日却是显得格外的楚楚凄凄。“方丈说的,信女何尝不知,只是信女这一世就是为了复仇而活,若是不能让那些伤害过信女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那信女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往复,生生不息。这世上每个人种下的业障,最后都有他们应得的下场和归宿,而施主错就错在执念太深,将仇恨甚至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这样下去,施主非但不能得偿所愿,恐怕最后依旧会郁郁而终。”方丈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原本一张慈和平静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两分忧虑。
温偃闻言,想要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驳,可张了张嘴,却又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她才垂下头去,有些迷茫无助地道:“那我究竟该如何去做?信女没有方丈那样慈善的包容之心,这仇恨,信女是万万放不下的。”
“阿弥陀佛。”方丈似乎早知温偃会如此回答似的,他亦不在此事上多劝,而是指了指摆放在桌子上的签筒道:“施主不妨就心中的疑问抽一支签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