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萧鸾。Δ”惊讶过后,我维持面上的镇静。
他面露嘲讽之意,“林蔓,你真的希望我好吗?”
换了个姿势,我将腰板挺得更直,“说实话,得知你不好,不能再兴风作雨,我才会高兴。”
“你还是说实话的时候可爱一点。”他轻描淡写道。
“萧鸾,你是不是派了程绣找我麻烦?”我犹豫一会,还是问出口,“你是不是不甘心,所以想要”
他截断我,“林蔓,我萧鸾一诺千金,尤其是对stacey。哦,不,她现在是江落星。”
听他这么一说,我猛地抬头,隔着玻璃墙看着他的脸庞。
细究起来,他表情没怎么大变,但我无端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回,不是他。
而且程绣计拙,三言两语就自己露出了破绽,不像是萧鸾出手找的人。
“但你不会不知情。”我说,“你对我的事情似乎都很清楚,萧鸾,告诉我,还有谁?”
闲散地玩弄其手指,他轻问,“林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交换吗?”
我一眼看去,他的手指确实粗糙很多,可见他在狱中确实是吃了不少苦。
不过萧鸾是这样的人,不管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倨傲的裁决者。
“江落星要回国了,如果我去劝劝,她或许愿意来见见你。”
不是萧鸾,但有人在找我麻烦。我自己还好,基本的防护意识、能力是有的,如果是那些人对付6长泽呢?
“一个江落星,你想要威胁我几次?”他挑眉,意味不明。
我含笑:“看你为了一个江落星,要执着多久。”
“如果你愿意守在这里,就会现还有谁愿意好心探视我。”他意兴阑珊说完,豁的起身,“真没劲,林蔓,我是觉得没劲。你不用让江落星来看我了,我不过是不想再看见你们所有人了。”
我同时站起,两手撑在桌面上,“萧鸾,你什么意思?”
翩然回头,他朝我浅笑,“林蔓,我厌倦你们了。”
说完,他扭过头去,跟着狱警离开。
我和他距离不近,他的表情我看得模模糊糊。但那个时候,我觉得萧鸾是那个丧夫后渴求我怀抱的萧鸾。
怔怔看着空荡荡的会见室,我有些怅惘。
许久,我缓慢扯起一抹微笑:也许萧鸾真的厌倦了。
六年的牢狱生涯,改变了他?还是他有一天突然看破红尘?
他连江落星都不想见了。
也好,我不用跟江落星提及萧鸾,也不用得罪温衍——这个人最会不动声色给人狠招。
走出监狱大门,我突然折身而返。
既然我来了,就把该看的人全都给看了。
我见萧鸾都挺顺利,更别提见一见夏琤琤。
另一会见室。
“林蔓,怎么是你?你不是?”她睁大眼,显得惊讶。
她的反应算是正常。
我不多说,“对,我活着。我来看你,不是因为我关心你,我是想知道,你和6戎当年是怎么回事。”
说不上来,我为什么想要知道。
可能,我仅仅是觉得顺便不问问,太可惜。
不必萧鸾,夏琤琤是憔悴得厉害。她坐在最简陋的轮椅上,头剪得极短。她的姿容仍是尚佳,却让皱纹和憔悴减了分。
我照顾孩子至少还能腾出时间捯饬自己,夏琤琤这腿不能动的,要是坐牢了没人管,一夕白头都正常。
她转动轮椅,想要离我近一点。
“林蔓,我爱的一直是6戎,我爱萧鸾不过是6戎的计谋。我忍辱偷生,不要我的名声。身体、孩子,甚至坐牢,为的就是那一场差点害死你的婚礼,你信吗?”她说话很慢,并且露出寡淡的笑容。
她一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
美还是美的,却太沧桑。
我定定回:“我不信。”
这太可笑!
如果是真的,夏琤琤把自己当什么?
吴佩为了6戎去睡一些男人得到6戎想要的东西,为了6戎假装投诚萧鸾,我还能理解。吴佩不仅仅爱6戎,她的命、她的一生都掌握在6戎手里。她更多的是不得不从。
说来,吴佩最后一次是背叛了6戎。她告诉我,6戎不会在婚礼上给我好果子。我没有信,也不知道她之后过得怎么样。对吴佩来说,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吧?
而夏琤琤不一样,她有让人觊觎的家世背景,在一定范围内她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的。
她说爱萧鸾的时候,我是相信的。
我演过戏,我深知,感情是最难假装的。
得到我的回应后,夏琤琤笑得花枝乱颤,“你既然不相信,又为什么前来问我?”
等她似疯似怒的笑声停下,我再说,“夏琤琤,我想要你说实话。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来过。”
擦拭下眼角,夏琤琤重新看向我,“你去看过萧鸾了?他怎么样?”
我回:“他比你好一点,他现在连江落星都不挂念了。”
再次绽放笑容,她说:“林蔓,牢里的生活,不是正常人受的。”
“或许吧。”
我没有坐过牢,没有言权。
她和我对视许久,“林蔓,我不知情。在6戎来接我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6戎一手安排好的,他也不爱我,我也不再爱他了。我想,你不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你只在乎我们是否有感情牵扯吧。”
我轻笑,“夏琤琤,你错了我不在意。”
她咄咄逼人,“林蔓,不在意你为什么要问?想要知道真相?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会执着于真相?林蔓,你回来了,你就逃不过了。”
“逃不过什么?”
“6戎。”她又笑起来,这次眼角眉梢处都缀满笑意。
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她在同情我。
心中咯噔一声,我说:“夏琤琤,不要觉得你坐过牢就可以看透别人的人生。”
“爱也好恨也罢,你逃不过的林蔓。”她说,“这一辈子,除了6戎,你还能看得入眼别人吗?”
我忽地嗤笑,“你曾经深爱6戎,你现在却固执地守着萧鸾。”
夏琤琤眼底清亮,“林蔓,你和我不一样。你和6戎是两情相悦,我这一辈子都在一厢情愿。”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作势要走,“行了,夏琤琤,我想要知道的你已经告诉我了。我不想和你继续探讨感情问题了,我要走了。”
“林蔓,你只是选择了你愿意相信的。”赶在我出门之前,她扔给我这么一句。
权当我出现,我一路往前,再不回头。
监狱外的空气,出奇的清新,猛地扑面而来,引得我连连呼吸。
绕回星河艺术中心,吴司嘉正在程绣闹过的休息室吃盒饭。见我来了,他把盒饭递给我,“比我预想中的迟了一点。”
我接过饭盒,坐在椅子上,却没有吃的意思。
“我也去见了夏琤琤。”
他很平静,“那结果怎么样?”
摆弄筷子,我对他说,“吴司嘉,你赶紧派些人去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探望萧鸾。你要是能打探出前些天的就更好,萧鸾的意思,好像是最近探望的人整的幺蛾子。”
“你信?”他拿筷子戳饭菜,暂时停吃。
我眨眨眼,“不管信不信,总是一种可能。”
“行,没问题,我这就找人去。”他利落答应。
我又问:“程绣那边怎么样?”
“还在跟,”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盒饭上,“你先吃饭。”
鼻端是清淡的饭菜香,我终于感觉到饿,打开饭盒,取出竹筷掰开,动筷吃饭。
盒饭能好吃到哪里去?不过我整个过程都在想事情,就没在意饭菜的口味。
吃完饭,我和他守在艺术中心,为明天的画展做最后准备。
临走,我拍了拍吴司嘉的肩膀,“辛苦你了。自我回来,我一直在麻烦你。”
他扬眉灿笑,“我有报酬,我心甘情愿。”
收回手,我看向华灯初上的琏城街市,“吴司嘉,我该回去了。长泽会想我的。”
其实,我不确定,和6戎相处甚欢的长泽,是否还会记起我。可这样想,我心里会踏实、好受一点。
吴司嘉执意送我回6戎家中,我没再推辞。
下车后,我绕到靠近驾驶座车窗前,轻叩两下。
玻璃缓缓下移,吴司嘉的脸露出一半。
他眉目依旧飞扬,痞气难遮,“林蔓,还有什么事吗?”
我忽地俯,轻轻在他嘴角印吻。
没有久留,我碰了下就离开。在那一瞬间,我麻木的感情,似乎复苏了。我耳根烫,似乎是在紧张。
僵住脸庞的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林、蔓?”他没有动弹,牢牢看着前方的路。
我起身,寒风一吹,那种奇怪的感觉稍稍散去些。
“吴司嘉,谢谢你。”我恢复了冷静。
似缓慢似珍重地抬起手指,他轻抚嘴角,“你不必用这种方式的。”
“吴司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说,“以前知道,现在也知道。本来我和长泽回来看到你和女朋友玩闹,我觉得是好事,没想到你当即就分了。我和你相处下来,我不是没有感觉。我忘记了我有没有跟你好好说过——吴司嘉,我不会爱上6戎以外的男人。吴司嘉,你如果足够爱我,就不要受我影响,不要等我或者怎么样,尽情做那些让你快乐的事。”
晚风徐徐,吹乱我的,打乱我的声音。
吴司嘉沉默。
一时间,我们交缠的呼吸声变得特别清楚。
许久,他终究开口:“林蔓,如果等你会让我快乐呢?”
难得认真的人,认真起来会让人很难招架。
吴司嘉就是这样的人。
心上似乎是被人扎了一针,但那力道太轻了。
“吴司嘉,那我会希望你不快乐。”我轻声说。
猛地偏过头,他四十五度角上扬,与我对视。
抛去平日那些惯性的流里流气,他正儿八经地、十分严肃地和我对视。
两相对峙。
忽地,他绽放笑容,眼睛里闪着光芒,“林蔓,我不会等你,而且我会很快乐。”
我自内心而笑,“那再好不过。”
说完后,我退开两步,给他腾地。他会意,关上车窗。没多久,他开走了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吴司嘉的车一走,我的视线更为宽广,自然看见了在大门处等我的6戎。
6戎还是坐在轮椅上,一个人等着我。
没有任何异样,我大步往前,“等我?”
“嗯,我在等你回家。”他显得云淡风轻。
我故意找茬,“6戎,我吻了吴司嘉。”
“回家吧。”他柔声说道,同时伸出手,紧握我的手腕。
细腻的碰触引得我颤,我低头,眼中带笑,“6戎,我变心了。”
“回家吧。”他重复,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
门卫应该看到在门口僵持的我们了,铁门缓缓打开。
我突然乏了,反手搭住轮椅,推他走进去。
他很排斥郑中庭帮助他,却很享受我服务他。
“林蔓,明天的画展,我和长泽一起去替你捧场。”
我分出一些心思看路,“6戎,你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是不是不想要公司了?”
“钱是赚不完的。”他沉声说道,“这些年为了这些东西,我已经失去了我最想要的东西。现在你和长泽回来了,我更想好好陪着你们。”
6戎寡言、情淡,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认真的。
“6戎,我不需要你陪,你把这份心全都留给长泽吧。”
6戎没有再说话,我也不说。
回到屋里,我推开他的轮椅,自顾自换鞋。
换完后,我现6戎一直用沉静如海的眼神看我。
“怎么了?”
他翕动薄唇:“林蔓,我永远不会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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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麻,你快去。”长泽在6戎怀里,肉嘟嘟的小手推着我的胳膊。
画展的开幕式,我已经决定不露脸,但长泽不知道是被6戎唆使了还是突然心血来潮,他非要我去讲话,还要我参与剪彩。
当然,长泽的表达更为凌乱,意思就是这个。
我看着各式各样的来宾和闪着光的摄像头,不太想去。但想到长泽湿漉漉的大眼睛,我无法拒绝他。
“长泽,再等等,还没到我呢。”我安抚长泽。
主持人是极具经验的,声音磁性动听,风格沉稳中不乏幽默。他按着流程,不疾不徐地介绍一些相关重要人员。也是这一刻,我才知道,z.d集团是画展的最大承办方。
温衍太会做生意,恐怕他根本不用给6戎好处,6戎就巴巴出钱,揽过一切事务。
听到主持人介绍的瞬间,我低头看向6戎——他还坐在轮椅上。
大概察觉到我的注视,他几乎同时抬头,与我目光相撞。映着灯火的眼眸,难得有股子纯粹。他动了动嘴,对我做口型:小事。
长泽注意到我们的互动,嗷嗷乱叫:“粑粑麻麻有好玩的不告诉长泽。”
我掐了掐他肉嘟嘟的脸庞,“别乱想,快给麻麻加油。”
大眼睛滴溜溜转,长泽嘟起嘴就往6戎唇上盖章。完事后,他也亲了我。
“麻麻,我和粑粑一起亲了你。”长泽乖巧说道。
那一吻,明明转瞬即逝,似乎真的将奶香味和烟草味带进我的身体。
“有请我们的蔓草!”
主持人前面的话我没听清,只听到喊我的。
不想辜负长泽,我抻了抻衣角,从工作人员中接过话筒,直接上台。
“大家好,我是蔓草,也是多年之前的林蔓。”比起被现,我率先选择坦白,“我希望各位不要激动,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举办画展。我选在这里,肯定跟我的经历有关,同时我也希望,大家对我的画的关注,可以过对我这个人的关注。”
如今毕竟不是当年,我是林蔓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混乱。铺垫过后,我继续走流程,说出我打过无数次腹稿的话。
我说完,主持人接棒。
剪彩过后,开幕式正式结束,来宾正式参观画展。
人群逐渐散去,各有各想去的地方,我走向6长泽。从6戎腿上抱起6长泽,我问他,“长泽,麻麻帮不帮?”
长泽笑得眉开目绽,“棒。”话应刚落,他就“吧唧”在我脸上印了个响亮的吻。
“林女士,所以你和6先生重修旧好了吗?当年的车祸,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我和长泽,我回过头。问我话的人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三十多岁的样子,严肃刻板。
他身上佩戴记者证,身份了然。
6戎赶在我前面,“记者先生,如果您真的对我们的事情感兴趣,可以改天约时间。今天,是她的画展,我希望她的画是主角。”
这个男人,还是很会护人。
记者眼中光,“6先生,您的意思,是给我专访您的机会?”
6戎点头。
独家报道,哪个记者不心动?
记者连连道谢后,便离开了。
长泽看着他的背影,“麻麻,叔叔在说什么?”
我捏捏他的鼻子,“不重要,来,去看麻麻的画。”
“好啊!”长泽朗笑。
抱起长泽,我站在三岔口,选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去。场地足够大,但温衍前期宣传工作做得到位,来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我要是选的地方不好,太拥挤容易出事。
“麻麻,我也能画吗?”长泽指着深蓝色的夜空。
我说,“如果想的话。”
我和长泽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6戎则守在我们的身后,保持静默,沉稳像山。
欣赏完冷门的画作,我带着长泽拐过完,看客多了起来。我下意识抱紧了长泽,还是一幅幅走过去。
“您好,您是蔓草吧?我很喜欢你的画,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有个西瓜头的女学生,拦住我。
看她憋得脸红一片,应该是鼓足勇气跟我搭话。
“你有笔吗?”我没有拒绝。
她激动不已,“有!有!肯定有!你等一下。”
长泽看看女学生又看看我,我则轻拍他的小脑瓜以示安抚。
大力地翻着书包,她找到了一本我的画册和一支漂亮的钢笔。完事后,她两手捧住画笔,十分虔诚地递给我,“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主要是我太喜欢你和你的画了,可以说,你的画是你的精神支柱”
接过她的画册后,我把长泽交给6戎。
女学生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在画册扉页看到她的名字。我写了她的名字,再写了句客套的祝福话,最后落款蔓草。
笔墨未干,我套上钢笔合上画笔,一齐还给她。
她眼中诚恳,挨近我,接过画册。
突然一个人撞过来,她往前倾,我惯性后退一步,很快稳住。
我望向来人,却听闻6戎一声“小心”。
一切生得都很快。
我低下头,看见的是血淋淋的一幕。
那个满嘴喜欢我的、让我觉得青涩的女学生,手里拿着匕,本来应该是要刺我的。6戎左手握住了匕的利刃,滴滴嗒嗒地淌着血。
目睹此情此景被6戎右手圈抱着的长泽,闭上眼,嚎啕大哭。
我看向女学生,目露凶光,“你是谁?”
面对我的质问,她面露仓皇,松开匕,趁乱撤退。
我拔腿就追,“6戎,照顾好长泽!”
那一瞬,我似乎是忘了6戎为了帮我被割出了满身的血。
除了混乱的一片,画展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女学生一路畅通无阻,反倒我总是被一些人拦住问东问西。本来,我早就可以追到她,生生被她掏出了艺术中心。
昨天是程绣闹我抄袭,今天有人假扮我的粉丝却想要刺伤我谁知道明天后天是什么。
不抓住这个人问出个究竟,我实难安心。我抓了程绣也不能问出个所以然,这个女学生真正动刀子而且6戎受了伤,我可以逼问她,也送她去警局。
跑出艺术中心后,我四处张望,确认女学生的方位后,再次追出去。
她闯红灯,我也闯;她被骂不要命,我也被骂
“嘭”跑了很久,她撞上了卖气球的人。气球散了,满天飞。混乱中,我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体力大不如前,至少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自然挣扎,我两手并用,连拖带拽将她往艺术中心送。
“不想我送你进警察局的话,你最好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缓过气后,我厉声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