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
在陆潮生死后,我没有失忆过,我就和陆戎有过不正当关系。
所以,我怀了陆戎的孩子。
怎么可能?
他每次都有措施,要是没有,我都会记得吃药。我的身体不适合怀孕,且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有孩子。
孩子生下来,要被世人耻笑——喏,这个是那个职业小三的小孩。
震惊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打胎。
陆戎拽住我的胳膊,带我去妇科做更为详细的检查。
“陆戎,我……”僵在原地,我根本不想见妇科医生。
他将我推到门边,“先查出病,再想怎么做。”
怎么做,就是打胎或者不打胎吧?
我不想见妇科医生,不想有任何动摇的机会。我应该直接跑去药店,买堕胎药!上次来例假约摸在一个月前,我这肚里的胎儿,撑死了一个月,肯定没到。
昨晚陆戎温是温和,到底闹腾了许久,怕是……
想到周小栀终身不孕这么惨烈的后果,我还是推开了医生办公室的门。我不想我这回处理不当,以后都不能生育。
涉及到一辈子的事情,总要留点余地。
同样空腹让我得以做一系列检查,我晕晕乎乎的,犹如行尸走肉穿梭在泛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不管做什么检查,我都已经得知——我怀孕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的心绪更为复杂纷繁。
做完检查,我拿着林林总总的报告单去找医生。陆戎就在走廊尽头,抽烟。他第一时间感知到我存在,掐灭烟头,大步走向我。他替我开的门,领我愕然的是,他跟我一起进了医生办公室。
孩子,肯定是陆戎的。但他跟我一起听着,我是有些不舒坦的。
事已至此,这些小情绪,我全都忽略不计。
医生说,我是先兆性流产,给我配了药,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医生是中年女性,带着眼睛,刻板又严肃。
当她提及“禁止性生活”时。镜片后的眼睛,冷飕飕地看向一旁的陆戎。我当时提着嗓子眼,替她担忧。陆戎是谁,还能这样被看?
意外的是,他全程很安静,目光分外澄净,虚心受教的模样。
医生终于满意,又零零碎碎说了一些基本的孕妇注意事项。
待她滔滔不绝说完,我小声问,“我现在流产,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啪”,不想她重重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摔,“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自私!你是年纪轻轻,爱玩,你怎么不想想你老公?他比你年长,该要个孩子了。以他的条件,现在生出的孩子,肯定是最健康最优秀的!是,你受过伤得过病,生孩子不容易。但谁生孩子容易?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难道不是为人母吗?”
我:“……”
她把我当成十足少女加爱玩少妇的综合体来教育,我竟是找不出话来应对。
卡在喉咙的话——那个人不是我老公。
但一想医生那脾气,怕是我一出口,她会口若悬河地把我和陆戎都给教育了。她确实没有恶意,估计是见多了很多不懂事打胎的,又见过太多因不能生育而纠结的。不过我并不想做炮灰。
陆戎一手捏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入怀中,“医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
他怎么可以腆着脸说出这样的话?
谁不知道,他陆戎的未婚妻,是夏琤琤。
医生推了推眼镜,绷紧的脸色稍稍缓和,“去吧。”
陆戎拿走病历和林林总总的纸张,牵着我的手走出办公室。
在医生如炬的目光下,我不敢造次。一关上门,我当即挣扎,“陆戎,你放开我。”
他没有放手,任我如何挣动,他的手牢牢拽住我的手腕。他领我拐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取了药,最后出了医院。
不成想如此折腾,已到正午。暖暖的阳光,扑面而来,竟是这样舒服。
“去哪?”他把我推到车上,我毫无抵抗之力。
“吃饭。”说完,他关上门。
没几秒,他坐在我旁边的驾驶座上,驱动车子。
“陆戎,我不想生。”我诚实地告诉陆戎我的想法。
我没有做好做母亲的打算,更不适合做母亲。
“先养着,”他说,“别等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想到这,我下意识轻抚肚子,似乎感受到,某种互动。
我怀了两周。
那小生命,开始在我肚子里慢慢成长……
“想想周小栀。”陆戎轻声说道。
自我知道我怀孕,我一直在想周小栀,想她不能生育的悲恸。这悲恸,让她决心离开此前痴心不悔的郑中庭,可见有多大的杀伤力。
我曾经不想以后了,可想到扼杀我自己的孩子,我又于心不忍……
之前,我看轻杨玏利用自己的孩子,我现在,直接不给它生的机会?
主要,这孩子来得太意外。严密的保护措施,我被摧残得不再健康的机会,怎么会就这么怀上了呢?
“陆戎。”我轻轻喊他,软绵绵似棉花。
我不清楚,我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在这一刻,迷茫彷徨了。
“嗯,我在。”他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像是抽空回我的。
或许个性使然,他说完总是很笃定,仿佛势在必得。
“你说过,你和夏琤琤订婚,我就不是你的地下情人了。”我缓缓地说,“那如果我有了孩子呢?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孩子跟你,还是跟我?”
“林蔓。”他低低喊我,似有万千柔情。
我跟上了发条似的,“我还要还债,我去生孩子,我怎么工作?陆戎,你承不承认,你有时候在利用我的美色?再者,十一给我洗白了又怎么样,我要是留在琏城,我怎么敢生下孩子?还是,你想放我走了?陆戎,你愿意,放我走吗?”
陆戎跟我说许折愿,我全无印象。无论如何,我记得他提及,要是当初我选择远走高飞,他会放过我。可能前提,我得是那个许折愿吧。
“不放。”他回,“现在,晚了。”
“如果不离开琏城,我继续在你手底下工作,那我就只能打胎。”我又平静了些,“现在我可能不适合流产,我可以先养着。等过几天,我们换个医生,好好商量。在事情没有暴露之前,我就把孩子给打掉。”
我说到“打掉”时,腹部又抽痛了下。
肯定是巧合,我却觉得,是我腹中胎儿的抗议。
它是不是在哭诉居然有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妈妈?
“不要打。”恰好是红灯,陆戎停车,他的右手横过来,抓住我的左手,“林蔓,不要打。”
像是某种执念。
莫非,陆戎喜欢孩子?
之前夏琤琤怀孕,陆戎心知肚明,那是杨玏的,或者是别人的,他也让夏琤琤生下来。
如果真的这么喜欢,以他的能力,找到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的人,那真是小菜一碟。
“陆戎,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跟你说的话?”我抽回手,“绿灯了。”
他重新上路,“我听了。”
“那就只有打胎这条路。”我说得决绝。
他似乎没听见,专心开着车。我也觉得无法沟通,我表面上态度坚定,实则很烦很乱。陆戎才告诉我那些我不愿相信的以前,我就怀上孕了。
退一万步,不管我曾经依赖的是谁,现在的感觉,难道不是最重要吗?
再抛开爱恨不论,他若要和夏琤琤结婚,我生下孩子算什么?那是我要还必须留在z.d工作,我情何以堪?我又怎么回答,孩子问诸如爸爸在哪的问题?
直到走进达生私房菜,陆戎都没有回应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再多说。我本来就难受得慌,又碰上两难的选择题。
周小栀、十一肯定让我生,杨玏才会站在我这边。
陆戎的态度,也是明确。
我不熟,陆戎领路。走过弯弯折折的走廊,踏上看似坑坑洼洼的木质楼梯,他带我进了不大不小的包厢。窗户乍看,是红色的纸窗,很有年代感。窗户半开,我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高高的树,横生的枝桠,零星的绿意。
徐徐的风吹进,我感觉不错,一下就对这样清雅的地方有了好感。
陆戎坐在风吹进来的地方,让我坐在对面。因为我是孕妇,所以他体贴我?
我摇头,但凡我不激怒他,陆戎都是极其绅士的,尤其大庭广众之下。
辨不出修饰过度的菜名下的本来模样,我将菜单递给陆戎,“你来。”我算是在怄气吧,不愿意多说。
接过菜单,他云淡风轻地报出一个个很是文雅的菜名。
上菜不快,我和陆戎大眼瞪小眼,竟是无话可说。
受不了对视的氛围,我猛地偏头,看向被窗挡住一半的绿意。
直到饭菜上桌。
这里把菜做得很漂亮,分明是一盘盘菜,却总让我有花红柳绿、春意盎然的错觉。
陆戎点的,都是清淡营养的,孕妇合适吃的。我是他的秘书,他的外在喜好,肯定了如指掌。他其实喜欢吃辣,这一桌子的菜,却不见辣椒的影子。
注意到这个,我魔怔般,想起他那句——我爱了你半生。
手掐大腿,我告诫自己清醒。不再绮念横生,我低头吃饭。
吃完,抬头,我猛然发现,他几乎没有动筷。那一瞬间,我和他深流静水般的目光相撞,我便蹦出个念头:他一直在看我吃。
“那个。”我突然不太自然,咳了咳,“我吃完了。”
“以后,我监督你的三餐。”他徐徐吐词。
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的确,我作息不规律,三餐很难保证。可陆戎,是那个比我更狠地消耗自己身体的人。他颠倒日夜工作起来,我是望尘莫及。若说他哪点比我健康,那就是他几乎每天都会抽空锻炼身体。我则很少,几乎没有。
“我说到做到。”他眼眸平静,面色不改,煞是认真。
我敛住笑意,倏地不敢再放肆。
静静的气息,流淌在我们之间。
他递给我手帕,“擦一擦。”
木讷接过,我胡乱在嘴角涂抹。想到刚才形象欠佳和他对话,我又有点懊恼。
“林蔓,我想金屋藏娇。”他微动嘴唇,居然说出这么一句。
我睁大眼睛,放下手帕,“你说什么?”
他依旧平静地看着我,“林蔓,你愿意被我金屋藏娇吗?”
大概,他以为我没听清,所以调整句式重复了遍。
我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陆戎会萌生这样的念头。
陆戎曾说,他不会在婚姻关系中和我乱来。他这一声“金屋藏娇”肯定别有意味——我替他生孩子、养孩子,一辈子(准确地说在他腻味之前)做他的情人。
我太了解这种状态了——就是我和陆潮生之前的关系啊。
陆潮生和姜珊珊有着法定的夫妻关系,我是陆潮生养着的小情人,就是陆潮生藏了个我。
当时,我把陆潮生当成我的一切,所以我甘愿。
而陆戎……显然我没有这样想他。
我潜意识,也抗拒这个原则。
而他湛湛的眸光就这样锁住了我,仿佛在期待着。
是期待吗?
或者是我的错觉。
“你想都不要想。”这一回,我没有被他布下的魔障迷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话说出口,我就紧张了。我盯住他的表情,以为他会动怒。
谁料,他轻扯嘴角,居然笑了。
我突然觉得,之前的春意,都是假的。这世间的春意,都蕴藏在他的眼角眉梢处。
我恨着的人,有着好看的脸,他笑起来,会让我觉得万物都黯然失色。
“你笑什么?”我心底的不安,逐渐扩散。
“等你要生孩子了,我还是要和夏琤琤结婚的话,我放你走。”笑完,他轻声说,“条件只有一个,好好养大他(她)。”
“当真?”我不敢置信。
我怀孕,可以让他软成一泓春水?
“当真。”
我久久不能从他醇厚的“当真”二字走出。所以,陆戎,在男女关系上,果真比郑中庭,好那么一点点?
服务员进来收拾东西,他付完钱,把我拉出包厢。我们按原路走出,道路弯弯曲曲的,一如我的心思。
上车后,陆戎说,“我送你回家,今天休假,以后看情况。”
“陆戎,我觉得我会痛会有流产危机主要是昨晚你不节制,以后你不碰我就好了。我该去公司还去公司,无端端请假,多不好。”
话音刚落,弥漫在我们之间的暧昧气氛,顿时殆尽。
他凛起脸色,不回复我,冷漠地、自顾自地开车。
我戳他痛脚了?
细细回想,惹怒他的,应该是“你不碰我就好了”。
我心中暗暗讥讽: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面上,我倒是不敢造次。
陆戎能说等我生孩子放我走,我觉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抛开其他的纠葛,至少在怀孕这事上,他给了我充分的后路生下孩子。
于是乎,一路沉默。
把我扔在他家里,他就赶去工作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排。
我吃了药吃了饭,肚子没有那么难受。百无聊赖,坐在露台上,看花花草草。陆戎人未必好,品味不错。
正神游,手机铃响了。
我取出手机,电话是吴司嘉的主治医生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