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金从克里姆林宫离开了,米哈伊洛维奇又把下一任东正教大牧首,现任新斯帕斯基修道院大修士司祭尼康给召进了宫里。
虽然说往常召见尼康的时间都会选择在星期五,也只是谈论一些宗教问题,但是米哈伊洛维奇发现,尼康的学问不止于在宗教方面,包括在国务方面都有很好的见解,所以米哈伊洛维奇打算听一听尼康的看法。
把自己和奥尔金说的那一套向尼康大牧首复述了一遍之后,米哈伊洛维奇道:“现在,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尼康跟米哈伊洛维奇的关系,有些像是共生的关系——米哈伊洛维奇需要借助尼康在宗教这方面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尼康加入了一个由大贵族和神职人员组成的集团之后。
尼康同样需要借助米哈伊洛维奇,毕竟现在沙皇俄国的君主,米哈伊洛维奇掌握了世俗方面的话语权,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面对米哈伊洛维奇提出的问题,尼康陷入了沉默之中。
如果抛开理智,单纯的从宗教的角度来讲,那些波兰人提出来的要求无疑是最符合自己和米哈伊洛维奇的需求的。
米哈伊洛维奇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一旦沙皇俄国全面向欧洲进军,那对于东正教以后在欧洲的布道都将极为有利。
从米哈伊洛维奇的话里可以得知,这场战争几乎席卷了整个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没能例外,而发起战争的正是神圣罗马帝国与天主教教廷这两个混蛋。
自己是东正教的下一任大牧首,要说自己不恨天主教那个所谓的教皇,连尼康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从理智的角度来讲,尼康自己也说不好,同意波兰人的要求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整个欧洲所有的国家,再加上天主教,如果沙皇俄国再参与进去,那么毫无疑问,这将是一场世界性的大战,而且是涉及到了世俗与宗教等方面的全面大战,就是不知道莫卧儿和奥斯曼那边会有什么样儿的动作了。
问题在于,现在的沙皇俄国还有实力参与进这样一场世界性质的大战中吗?
米哈伊洛维奇为什么要在“沙皇酒肆”的规矩之外再添加一条“为了帮助国君充实国库,不可将酒醉者赶出酒肆”的规定?
说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钱这个字,有钱的话,米哈伊洛维奇需要通过大肆卖酒的充实国库吗?没钱,还扯什么有的没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尼康才开口道:“陛下,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希望沙皇俄国介入到这场战争里面去,因为这对于沙皇俄国,对于东正教,都是一个机会,而机会往往只会出现在一瞬间,错过就不会再有。”
只有尼康自己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不可能永远保持理智。
站在尼康自己的角度来讲,现在的沙皇俄国绝对不适合参与到整个欧洲的大战中去,更适合趁着现在欧洲乱成一团的时候好好休养生息,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等待着欧洲乱完了之后再去收拾残局。
米哈伊洛维奇却毫不奇怪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很好,您和奥尔金的看法一样,不得不承认,虽然奥尔金的为人很讨厌了一些,但是他的眼光却是很好的。”
尼康道:“陛下,奥尔金的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他的眼光却是很好,您不应该因为他的脾气就不喜欢他。”
米哈伊洛维奇点了点头,又与尼康扯了半天的宗教问题之后,才送尼康离开了克里姆林宫。
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跟尼康和奥尔金的商议,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还得看奥尔金前往波兰一行的结果如何。
至于尼康这个人。
米哈伊洛维奇望着尼康远去的身影,又重重了的吸了一口烟斗——先让他活着吧,现在欧洲的乱局对于沙皇俄国来说也是个机会,同样也是给尼康的一个机会。
如果他真的敢扯出来什么神权君权一类的问题……
想到这里,米哈伊洛维奇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似乎这些宗教界的人士都是狗改不了吃屎,总是想着让神权压在君权之上,甚至还有的人希望神权与君权合一。
如果合一后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么米哈伊洛维奇绝对不介意君权神权合二为一,甚至于让神权压住君权也无所谓。
如果最后的权利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君权神权合一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从此成为大牧首之下的傀儡,一如当初在莫罗佐夫的手下当傀儡一样?
再次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斗,米哈伊洛维奇吩咐道:“让军团长克柳切夫斯基过来见我。”
又一次将奥尔金和尼康的种种看法告诉了克柳切夫斯基之后,米哈伊洛维奇才吩咐道:“派人盯紧尼康,他现在的想法已经越来越危险,如果有必要,立即让人发动清洗计划。
还有,派人去准备吧,如果奥尔金此行顺利,那么我们就要介入到欧洲的战局中,替沙皇俄国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上天注定不希望看到奥尔金有什么好下场,或者说,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都不喜欢奥尔金这个人的存在,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欧洲战局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奥尔金刚刚带着扈从骑士们离开了莫斯科,就在一处白桦林被人截住了。
截往奥尔金的只有十二个人,人数与奥尔金所带的百十人比起来,似乎少的有些可怜。
但是没有人敢小瞧眼前这十二个人——稀奇古怪的打扮,使得他们很好的跟环境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这十二个人主动站出来,只怕奥尔金一行根本就不会发现这十二个人。
十二个没有骑马的人,包围了一百多人的骑兵队伍,怎么看怎么好笑但是却让人笑不出来的场面就这么发生在了奥尔金的眼前。
“鞑靼人!”奥尔金的眼睛缩了缩,忍不住的失声叫道。
眼前这十二个人是典型的鞑靼人相貌,与沙皇俄国的人长相完全不同,自己家的祖上就有鞑靼人的血脉,自己不可能认错。
然而这十二个人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奥尔金,纷纷从怀里掏出一些圆疙瘩,拉开手环之后就扔向了奥尔金一行的队伍之中。
莫斯科的天气很冷,早就下足了雪的莫斯科就更冷了,然而冷却不代表了潮湿,这十二个人扔出来的手雷完全好用。
大量的手雷在人群中一起爆炸的效果是明显的,最起码奥尔金一行人所骑的战马受惊了大部分。
更为明显的,则是这十二个人之中也有几个倒霉蛋被自己扔出来的手雷破片伤到了,伤势最重的一个更是连交待遗言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挂掉了。
奥尔金的身边不全是废物,除了一部分四散而逃的扈从之外,还有二三十人牢牢的护住了奥尔金。
现在的情况变得很公平了,奥尔金这边的战马早就被惊得四散而逃,一行人从骑兵变成了步兵,而这十二个人除去一个挂掉的,两个征途的,还有九个人围住了二三十人,整个局面看起来分外搞笑。
奥尔金笑不出来,甚至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敢大白天在莫斯科的郊外截杀自己,这十二个人无疑就是传说之中的死士了,而莫斯科里面,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找来十二个鞑靼死士?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奥尔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口问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九个杀手似乎极有默契,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奥尔金提出来的问题,而是不约而同的从后背上的匣子里面取出一柄模样怪异的砍刀,一起向着奥尔金冲了过来。
最后的结果有些惨烈,这片不大的战场上面除了尸体,鲜血,被血染红的白雪,还有那片寂静无声的白桦林,就只剩下了奥尔金和一个杀手还站立着,剩下的,已经尽数都死光了。
早就瘫软在地上的奥尔金心里已经不再报有任何的希望,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后,开口道:“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吧?”
不待对面的杀手回答,奥尔金就自顾自的开口道:“鞑靼人,这么不惧生死的狠角色,那些地主和缙绅们,没那个实力培养你们。沙皇?沙皇还需要派我出使波兰,应该不是他。
莫罗佐夫?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至于被流放了。到底是谁?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就为了我的一条命?”
在奥尔金自言自语的时候,对面的杀手就提着长刀来到了奥尔金的面前,冷冰冰的吐出来一句话:“去问阎罗王吧!”
直到奥尔金的人头飞上天空的那一刹那,奥尔金都没有想明白,这些鞑靼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杀掉自己?
为了钱?自己根本就是个穷鬼,不像是莫罗佐夫那个贪婪的吸血鬼一样,手里面有着大量的财富。
奥尔金已经来不及去想了,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思维都处于停滞的状态,还想什么?
在无头的尸体上面蹭了蹭刀上的血,仅剩下的这个杀手转身去了树林里面,找到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装着几只正在咕咕叫的信鸽。
“任务完成,确认阿法纳西拉夫连季耶维奇·奥尔金-纳肖金已经死亡,我方无一人存活。”
一模一样的密信连续写了几份,被几只信鸽带向了不同的方向之后,仅剩下的这个杀手将横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力一抹,带走了最后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当事人。
奥尔金被人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莫斯科,当米哈伊洛维奇派出去的援兵到达了那片白桦林之后,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杀手是鞑靼人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不同于奥尔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自己把自己的思维给带跑偏,能够玩死自己连襟莫罗佐夫的米哈伊洛维奇在得知杀手是鞑靼人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大明帝国。
然后米哈伊洛维奇就在克里姆林宫掀起了一场大清洗,把那些在自己和奥尔金谈话时在场的所有护卫和侍者统统抓了起来,然后对他们严刑拷打。
米哈伊洛维奇知道自己的皇宫已经不安全了,前脚自己跟奥尔金商量好出使波兰的事情,后脚奥尔金就被人在城外的白桦林截杀,如果说这其中没有人出卖了自己和奥尔金谈话的事情,那才叫见鬼。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人愿意的话,自己的脑袋也随时有可能被人摘走?比如在自己睡觉的时候?
米哈伊洛维奇绝对无法接受这种情况的出现。
被纷繁复杂而又棘手的国内外事务所困扰就够让人头疼的了,为了保证刚刚建立起来的君主集权制度,眼看着又要与教会进行斗争;
为确保农奴主贵族的利益,又必须同汹涌不断的农民起义军作战,同时为了促进沙皇俄国的强大,还要面对现在彻底乱成一团的欧洲战局;
如果说这些事情还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背叛就让米哈伊洛维奇无法原谅了。
奥尔金的死,同样传到了正在英格兰赏雪的崇祯皇帝耳朵里。
在执行针对奥尔金的清洗计划之前,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就已经把消息报给了崇祯皇帝,而且也得到了崇祯皇帝的首肯,否则五军都督府调动不了锦衣卫,而锦衣卫大头子王国兴也没办法调动这种十二个的死士小队。
一环扣一环的规矩决定了只能等崇祯皇帝点头之后,五军都督府才可以签发调动这种死士小队的命令,王国兴才能拿着崇祯皇帝的指示和五军都督府签发的命令去调动这种小队。
拍了拍手上的雪花,崇祯皇帝才开口道:“他们的身后事,都有规定,朕就不多问了。朕想知道的,是后面针对沙俄介入欧洲战局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