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心情很不好。
原本在崇祯三年就应该挂掉并且没有什么建树的英国公张惟贤在这个时空硬拖到了崇祯九年的年末不说,担任五军都督府大头目的时候还干掉了建奴。
虽然主要的功劳是崇祯皇帝的,可是哪怕是换到后世,大长老在位的时候收回了台湾或者干掉了倭奴,甚至于玩了出兔子蹬鹰,把鹰酱给干趴了,你能说当时的军方扛把子没有功劳?
所以张惟贤的功劳是明摆着的,谁也抹杀不了。
但是张惟贤却在谋划着下一个怼死莫卧儿帝国,也就是把阿三哥那里划拉到大明碗里的时候挂了。
这就让崇祯皇帝很不爽了,心疼的因素占了一大半。
然后尸身被剁碎了喂狗,脑袋被拿去传首天下的黄台吉的脑袋也不传了,跟梅加瓦那个倒霉孩子的脑袋一起送到了英国公的府上,打算葬礼的时候让张惟贤先好好瞧上两眼再走。
如果不是担心张惟贤已经看多了人头,再看下去会恶心,崇祯皇帝都想把爪哇剩下的那些个大佬们的人头一起送过去。
爪哇就是后世的印尼,满者伯夷同样也是印尼的一部分。
印猴在后世干的恶心事儿不比倭奴强到哪儿去,什么屠杀一类的事儿也没少干。
换成以前,崇祯皇帝估计也就是在网上喷一喷,撑死了在网上搞搞事情,黑几个不起眼的小网站也就算球了。
如今得了机会,向来就不把猴子们当人看的崇祯皇帝就更不会把猴子当回事儿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崇祯皇帝才对李吖子那小娘们儿和郑芝龙擅自作主把人家给灭了举动轻轻责罚一番了事。
但是李吖子和郑芝龙心里发虚。
虽然说郑芝龙罚了罚了,板子也挨过了,可是离京城越近,这心里就越是发虚。
无诏而行事,往小了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往大了说,什么目光君父,擅自出兵这些罪名已经足够抄家问斩的了。
郑芝龙看着旁边忐忑不安的李吖子,强笑道:“当初在爪哇之时,你不是直接就跑到了满者伯夷抓蛮子么?现在这是怎么了?”
李吖子则是冷哼一声,根本没有理会郑芝龙这种缺心眼的货色。
老娘担心的是这个么?
堂堂的大明海盗团伙首领,又不是你水师官兵的将领,再怎么着擅自跑到别的国家杀人放火那也是自己的事儿,不用担心恶了皇帝和五军都督府什么的。
自己担心的是明天面圣的问题啊混蛋!
再怎么样儿担心也改变不了一行人往京城而去,到了中午时分,已经可以看到京城的大门了。
李吖子等人自行去安顿,郑芝龙则是往五军都督府而去。
安顿下来之后,一向不喜欢安静的李吖子又开始坐不住了,反而带了贴身丫鬟往城里逛了起来。
用乡下人进城来形容李吖子的贴身丫鬟小秋的表现是再正确不过了,往往见到什么稀奇事都要大呼小叫一番,尤其是见到了发着污污声呼啸而过的火车之后:“小姐快瞧!好奇怪的东西!”
李吖子对于大明的京城一样不怎么了解,更不要提火车了,只不过要在丫鬟面前维持住形象,便颇为淡然的道:“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了?堂堂大明京城,天子脚下,有什么稀罕事儿可不是很正常么?”
东逛西买,好生见识了一番京城的气象之后,李吖子才带着丫鬟回到了客栈。
很没有形象的甩飞了鞋子,坐在床上的李吖子吩咐道:“秋儿快来,给我捏捏脚,可真是累死我了。”
同样叫苦连天的小秋闻言,只得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的去给李吖子捏脚,抱怨道:“小姐,刚才您可一点儿没说累!”
李吖子呸了一声:“刚才你不是也没喊累!小姐我若是知道你累了,肯定会心疼你,早点儿回来!”
小秋还没有说话,却听到了门外砰砰的敲门声,一边问了一句:“谁呀?”,一边去找李吖子的鞋子给李吖子穿上。
门外敲门的人却没有出声,只是停了一会儿,接着又敲了起来。
小秋抱怨了一声,皱着眉头打开门后,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个熟人:“沈炼?你怎么来了?”
沈炼冲着小秋笑了笑,问道:“大当家的可在里面?”
小秋回头看了看,见李吖子已经整理妥当了,便让了开来:“小姐在呢,你进来说话吧。”
沈炼进了屋,向李吖子抱拳道:“沈炼见过大当家的!”
李吖子好奇的问道:“你不是说你回来之后还不定怎么着呢吗?不是说还有可能被派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么?”
沈炼笑道:“回大当家的话,天子仁慈,沈炼回来之后便进了北镇抚司行走,没被派去其他地方。
这不,沈炼一得知大当家的进京了,便立刻赶来求见了。”
李吖子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却称得上是心细如发,脸色就显得有些难看:“你们跟踪我?”
沈炼笑道:“大当家的勿怪。我家主人吩咐,过上两天便要见一见大当家的,所以派沈炼先来知会一声。”
沈炼的主人是谁,李吖子自然是心知肚明,锦衣卫的主人除了当今天子,不会再有任何人,哪怕是皇子藩王也不行。
见突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吖子开始紧张了起来,沈炼便拱了拱手道:“大当家的,沈炼这就告辞了?”
心乱如麻的李吖子向着沈炼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打算去吃点儿东西,实在是这事儿太让人闹心了。
心心念念想着见皇帝,真有了这个机会了,李吖子却觉得自己怂了。
只是这顿饭还是没有吃上,客栈的门还没有出去呢,就见郑芝龙黑着个脸寻了过来:“英国公去了。”
李吖子一脸懵逼,英国公死了就死了呗,大明这么多的国公呢,还差了他一个不成?
见李吖子这番模样,郑芝龙便解释道:“陛下有命,京城中大小武官,除当值外,一概要往英国公府吊唁,连大皇子也会去。”
听到大皇子也会去这句话,李吖子终于认识到了英国公的重要性——在皇帝没有立储的情况下,大皇子天生就自带光环,属于全天下人瞩目的那种光环。
如今连几岁的大皇子都被派去过府吊唁,那么英国公在皇帝心中的份量便可想而知。
郑芝龙见李吖子一副恍然的神色,便接着道:“英国公一去,五军都督府那边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的事端,更不知道对于我等在满者伯夷的所为有没有影响。”
李吖子摇头道:“应该不会,五军都督府会怎么样儿,我不知道,但是满者伯夷,却肯定是要灭掉的,否则,无论是谁接掌五军都督府,都没办法向皇帝交待。”
郑芝龙关心则乱,见李吖子这般说法,倒也放下了心来,向着李吖子拱手告辞道:“既如此,郑某便先行回营了,李大当家的在京中多加小心。”
事实上,李吖子在第二天,就真正的见识到了英国公去世给大明带来的影响。
郑芝龙和自己一路上带来的梅加瓦,根本就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封个归命侯一类的玩法,而是直接被枭首,人头送往了英国公府作为祭品,布告已经贴满了皇城,过不了多长时间估计就能天下皆知了。
而此时的崇祯皇帝却是闹心不已。
张惟贤的死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朝堂上不知道多少老臣都开始想着告老还乡了,除了对于自己身体真有极大把握的那么一小部分之外。
虽然这些人的奏章还没有递上来,但是依着锦衣卫报上来的消息,估计也快了。
想了想,崇祯皇帝干脆吩咐道:“着司礼监拟诏,命沈颢接替施凤来九州岛总督之职,召施凤来回京述职,命孙承宗回京述职,命李岩接任爪哇岛总督,命朱纯臣接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命卢象升接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一直躬身等着崇祯皇帝吩咐的王承恩躬身应了,又接着问道:“皇爷,英国公府之事,要不要奴婢陪着大皇子去一趟?”
崇祯皇帝点点头,吩咐道:“也好,你陪着去一趟。拟诏,追英国公张惟贤为英远郡王,加太傅。”
王承恩迟疑道:“皇爷,加封为郡王是不是?”
摇了摇头,崇祯皇帝道:“你只管按朕的意思去办便好。”
张惟贤如果还活着,加封为郡王自然不合适,但是死了之后,再追封为郡王就没有问题了,毕竟这个爵位不是世袭的。
也就是说,张之极以后依然是英国公,而不是英远郡王,撑死了能被人私下里称一声小王爷。
然而依着张之极的狗脾气,被人称之为侯爷会喜笑颜开,被人称呼一声小公爷则是满脸寒霜,真要是有人敢称呼一声小王爷,估计张之极会第一个翻脸。
等到王承恩退下之后,崇祯皇帝才来到了大殿里的万国堪舆图跟前,抬头看了起来。
图上大明的疆域已经足够大,远不是后世的那只大公鸡可以比的,最起码奴尔干都司那边面积就能顶得上三分之一个大公鸡了。
而蒙古那边,随着夏额哲、卜失兔还有卓里克图汗这些家伙的归附,更是直接把线境线向北推了一大截。
剩下的,就只有东边的倭国,南洋的一些猴子,西边的那些蛮子,还有北边的毛子。
叹了一声之后,崇祯皇帝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朕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一直跟在崇祯皇帝身后的方正化嘴唇动了动,却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方正化知道崇祯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感叹,实在是英国公张惟贤的死带给皇爷的触动太大了一些。
乾清宫的灯火,一夜未熄。
远在倭国的施凤来则是笑眯眯的盯着眼前的李岩,开口道:“这倭国啊,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时间了,张老儿这一死,死的好啊!”
李岩一脸懵逼的看着施凤来。
就算是不提英国公对于大明的重要性,光从两家的关系来说,自己家师尊也不应该冒出来这句话吧?
自己家师尊跟英国公张惟贤的关系向来还算是过得去,如今却说英国公他老人家死的好?
施凤来却笑眯眯的道:“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有谁能逃的过?便是为师,也不知道哪一日便会撒手人寰。
只是英国公这一死,陛下心中定然会生出紧迫感,会提前向倭国下手。”
李岩拱手道:“学生愚钝,请老师见谅?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只怕未必如师尊所料吧?”
施凤来笑道:“那我来问你,陛下登基至今,已有多少春秋?”
李岩拱手道:“自天启七年至崇祯九年,已有十年。”
施凤来点头道:“不错,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陛下雄才大略,想要实现太祖高皇帝所说的日月所至,皆为大明的豪言壮语,不紧迫一些怎么行?”
李岩则是反驳道:“若是陛下操之过急,前隋之事不远,恐生祸乱?”
施凤来摇头道:“不会。前隋之事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但是如今陛下的做法,颇似秦皇虎吞六国。
人人轻死而重军功,此强秦之所以平定天下也。如今我大明,正是陛下重视军功,民间也跟着重视。
而且与秦皇不同的是,我大明皇帝着眼乃是天下,整个天下,何止于区区六国之地?
若是六国之后还有其他之处可以征战,军功体系不崩,秦何以灭?
再者,我大明皇帝更为重视百姓,此与强秦又是不同,百姓人心所向,大明便不会生出来乱子,自然也就无妨。”
李岩却是好奇的问道:“那为何师尊说陛下会先取倭国?而不是南洋诸国?”
施凤来笑道:“很简单,名也,利也。”
见李岩不解,施凤来便接着道:“南洋之地有什么?虽说南洋之地一年可两熟甚至于三熟,可是现在我大明一样可以从南洋买粮食,又何必急于一时。
至于这倭国,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你先想一想,倭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