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佐挂开启了拼命模式,此时也不想着甚么往蟒头山跑了,一门心思的就是想着替王佐桂报仇血恨。
王佐挂麾下的书生军师由于贪生怕死,从一开始冲锋之时便伏在马背上,倒也躲过了一劫。
如今一看王佐挂开始拼命,书生暗骂一声找死,便不再去管王佐挂,径直拨转马头,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王佐挂却是不管不顾了,眼中除了同样向着自己冲过来的哈斯额尔敦,便再无其他。
哈斯额尔敦此时也放弃了骑兵冲锋时常用的将马刀横在身侧的做法,反而将马刀反斜着收在怀中,整个马刀的刀尖冲着左侧,刀柄却是横于腹部右侧的位置,看起来怪异无比。
只是等到双马交错之时,哈斯额尔敦这种拿刀的好处便显现了出来。
哈斯额尔敦先是偏身躲过王佐挂劈过来的一刀,只是一转手腕,便将马刀从左至右划了个圈子,向着王佐挂切了过去。
王佐挂此时招式已经用老,正处于旧力刚去而新力未生的时刻,便是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哈斯额尔敦的刀锋从自己腰间划过。
锋利的刀尖直接便将王佐挂的右腰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花花绿绿的肠子在刹那之间便从被划开的口子之中流出。
剧痛之下,王佐挂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刀,再看剩下的十余骑叛军都在没命的向着东北方向逃窜,王佐挂却是一边伸手去抓流出来的肠子,却又一边想要拨转马头逃命。
哈斯额尔敦一招奏效,轻轻一勒战马,又向着王佐挂的方向追去。
求生的欲念终究压倒了为弟弟报仇的念想,王佐挂见哈斯额尔敦追来,便猛磕马腹,想要胯下的战马加速奔跑。
只是战马加速了,连肠子都没有塞回去的王佐挂却是再也没有了力气,被身下的驽马给颠了下来。
哈斯额尔敦勒紧马缰,到了王佐挂身边之时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此时逃窜的十余骑也没能跑掉。一直守在城门处未曾行动的五百骑兵便是给这些人准备的。
当这十余骑刚刚透阵而过时,五百骑中便又分出来了两百骑催动战马小跑起来,等这十余骑拨转马头向着东北方向而去时,这两百骑的战马也正好活动开,径直追了过去。
如果说短距离的爆发力,其实这些蒙古骑兵骑的蒙古马并不算太好。
蒙古马的特性便是好养活,耐力好,但是短距离爆发和冲刺,如果是面对阿拉伯马或者说汗血宝马这种品种的话,基本上便是被秒的份。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对面这十来骑骑的是什么玩意?
拿来耕地的驽马,骡子,毛驴,五花八门的什么玩意都有。可以说,叛军的这些骑兵,最神骏的一匹可能就是王佐挂所骑的那匹军中淘汰下来用于驽马的战马了——那也是整个王佐挂队伍中唯一的一匹,能称之为战马的马……
只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十余骑成功逃命的叛军所谓的“骑兵”,便纷纷被斩落马下。
而且由于王佐挂带兵出城后便没有人去守卫城门,整个宜川县可以说是东门大开,就此向着哈斯额尔敦所带的千人队敞开了怀抱。
张建英策马来到哈斯额尔敦身旁,拱手道:“受教了。”
张建英此行确实感触良多。
原本以为自己看过一些兵书,也算是见过卫所士兵操练,一身功夫在整个唐王府中,也能排得上号。
然而张建英发现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鸟用,一旦到了实打实的战阵之上,死的最快的便是自己这样儿的。
就比如刚才的骑兵对冲,若不是看了哈斯额尔敦带着骑兵冲锋的样子,张建英还一直以后真正的骑兵冲锋就是双方举着马刀互相砍杀呢,又何曾想到将马刀横于身侧?
当然,这也不能怪张建英。
自打朱老四将藩王当猪养,明朝原本的塞王们凋落之后,哪个王府中的侍卫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骑兵对冲这种场面了——就他娘的没那个机会,比如说前番建奴围城,除了朱聿键,又有谁起兵勤王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一顶心怀不轨,图谋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哪个藩王不得蛋疼一番,轻则削爵为民,重了,可就呵呵了。
哈斯额尔敦听到张建英说的话,便咧嘴笑道:“客气啥,都是一家人,陛下让俺教你,俺嘴笨,也说不明白,只能带着你冲一下,让你体验一一下了。
别看着这种战法简单,其实草原上的骑兵对冲,千百年来都是这个样子。”
说完却又有些遗憾地道:“不过这是骑兵对骑兵的战法,至于骑兵对步兵的战法,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你看了。”
张建英却是哈哈大笑,拱手道:“不管有没有机会,今天都多谢兄弟了,你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给陛下效命的。”
哈斯额尔敦点点头,说道:“咱们这便去向陛下复命吧?城中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
张建英点头道:“理应如此,先将此地情况报与陛下知晓。”
哈斯额尔敦当下便命人打扫战场,自己和张建英一起去宜川城南门寻崇祯皇帝复命去了。
接到哈斯额尔敦回报的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吩咐道:“擂鼓,尽快拿下城墙。”
随侍在身旁的张之极闻言,拱手道:“臣亲自去擂鼓助威!”
说完,却是快步走到大鼓旁边,向着手心吐了口唾沫,双手一搓,便拿起鼓槌,狠狠的擂了下去。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再加上平阳府调过来的卫所士卒都知道崇祯皇帝就在自己的身后看着,一个个的也是爆发出了无尽的勇气,奋力向着城头上拼杀。
守城的士卒却是慢慢地气竭了。
本来就有传言说王佐挂已经扔下大家不管,自个儿带着兄弟王佐桂先行跑路了,接着又是面对士气高涨的平阳府卫所士卒,再加上根本就没有粮食可吃,单凭吃人肉导致身体并不怎么适应,城头守军的气势便慢慢地衰了下去。
若不是之前叛军的书生军师说城破之后,崇祯皇帝必然要杀光城中的叛军筑京观,只怕此时的叛军早就投降了。
此消彼涨,平阳府的士卒们都能明显地感觉的抵抗力度在减轻。随着一步步的推进,整个城头不多时便完全落入了平阳府士卒的手中。
控制完城头之后,平阳府士卒们便打开了城门,向崇祯皇帝复命。
崇祯皇帝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马前的平阳府千户,开口问道:“累么?”
平阳府千户顿首道:“启奏陛下,为陛下效命乃卑职职责所在,不敢言累!”
崇祯皇帝却是呵呵一笑,笑骂道:“少说这些屁话。朕知道你们累了。”
平阳府千户听到崇祯皇帝这句话,心中简直被一万头神兽践踏而过——什么时候皇帝说话这般的粗俗了?不应该是文绉绉的么?怎么跟俺这样儿的大老粗也没甚么区别啊?
这倒是平阳千户所的千户不知情了。京营和蒙古万骑,再加上留守京中的锡伯族三千铁骑,便是换谁听了崇祯皇帝这话,都不会感到意外——崇祯皇帝在朝堂上什么样儿,大家伙儿不知道,但是在这军中,皇帝可不就是一向如此么?早就见怪不怪了。
崇祯皇帝也不管平阳府千户那讶异的表情,只是接着道:“没有谁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不累?
但是累也得忍一忍。
朕方才下令说这宜川城中鸡犬不留,但是此时呢?必然还有叛军据城内而守,朕要你们去清理掉这些叛军。”
平阳府千户听到崇祯皇帝的命令,便再次顿首道:“卑职遵旨!若是不能肃清宜川城中的叛军,卑职愿提头来见!”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说道:“去罢,朕等你的好消息。”
平阳府千户得了令,加上崇祯皇帝刚才说的那番话,却也不觉得累了,便是刚才一直带头拼杀所带来的劳累,此时也是消失不见。
大步走到城门内,这千户便朗声道:“兄弟们,陛下说了,他老人家知道咱们累,但是城中还有叛军,咱们是不是要先肃清叛军?”
手下的几个百户闻言,便纷纷跟着高喊道:“肃清叛军!肃清叛军!”
人都是有从众心里的,原本就因为崇祯皇帝在城外,而觉得自己一番表现必然能被皇帝看到的士卒正心情激动,此时再被几个百户一鼓动,顿时便跟着高喊起来。
平阳府千户举起手,待声音静下来后,便开口道:“既然如此,便以三个百户所为伙,向着城北、城东、城西,一路推进,最后到北门处汇集。”
见手下的众百户都表示明白,平阳府千户便吩咐道:“行动!”‘
这一回,花的时间可就长了一些了。
平阳府千户所的士卒们谁也不敢大意,待会儿陛下可是要进城的,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漏网之鱼,别说是伤着了陛下,便是让陛下受惊,自己只怕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正是报着这样儿的心理,平阳府千户所的士卒们便是一间房一间房的搜索平推过去,哪怕是屋子里空空如也的米缸,也要揪开来瞧上一眼,至于柴禾垛这种可以藏人的地方,干脆就是拿着长枪反复地扎上几遍,确保没有人能藏在其中。
也正是这样一步步的推进,才让平阳府千户所的士卒们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不提街上随处可见的尸首,也不提家家屋子里空空如也的米缸,单是不时可看的那些明显是被啃过的人骨头,就让这些刚才杀人时还面不改色的士卒们忍不住想吐。
上面的牙印都是人的,便是连野狗的都没有——其实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正常,宜川城被王佐挂祸祸成了一座鬼城,饿急眼的人连地洞中的老鼠都给抓出来吃了,何况是野狗?若是这些骨头上出现了狗的牙印,那才叫怪事。
直至日落时分,整个宜川城中才算是彻底肃清。
这也代表着,崇祯皇帝的指令得到了完美的执行——整个宜川城中,确实是鸡犬不留了。
活下来的人被崇祯皇帝的大军给杀了,鸡犬则是被饿的眼睛发绿的叛军给吃光了!
崇祯皇帝带着朱聿键和张之极等人向城中行去,一路上入眼的情况,就是连筑京观上隐的崇祯皇帝都隐隐想吐。
崇祯皇帝强忍着腹中想要造反的不适,反而对朱聿键道:“王叔祖看到了么?”
朱聿键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向崇祯皇帝拱手道:“启奏陛下,臣当谨记今日之事,永不敢忘。”
崇祯皇帝点点头,说道:“王叔祖开国身毒之地,以后便是一国之主,事事要以民为先才是。否则的话,一地叛乱好平,若是一国叛乱又当如何?
一地叛乱人吃人,一国叛乱,谁敢保证他们吃的不是王公大臣?”
朱聿键拱手道:“臣受教,此后定当以民为先。”
崇祯皇帝嗯了一声,满肚子的华夷大防的思想又冒了出来:“若说这民么,自然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朱聿键隐隐猜到崇祯皇帝想要说甚么,但是人家是皇帝么,想装个逼,你能不好好配合?
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朱聿键问道:“请陛下赐教。”
崇祯皇帝摆了摆手,开口道:“王叔祖年龄较朕为长,朕哪里能说得上赐教?都是一家人,不过闲聊罢了。”
嗯,很好,你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
给崇祯皇帝打了满分的朱聿键满脸的感激之色,拱手道:“陛下隆恩,臣永不敢忘。”
崇祯皇帝却是打了个哈哈,也不当真,只是开口道:“我大明子民,生而高贵,自然例是这一等一的人上人了。
至于身毒之地,凡是心向大明,愿意为大明效命之人,自然可以划做是第二等人。
至于那些整天不思进取,想着闹事儿复国甚么的人,自然便是第三等人了。”
一番话说完,崇祯皇帝也不理面露思索之色的朱聿键,反正都他娘的在演戏,谁怕谁啊。
崇祯皇帝接着道:“第二等人拉拢,第三等人么,要么发配去做苦力,要么筑了京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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