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34)
林雨桐是一阵阵咳嗽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左右看看,身边躺着人呢。一边是永安,一边是白灵,乔药儿在永安的另一边。那三个妇人和乌云没有在炕上睡,而是在在地上躺着呢。这地上暖烘烘的,倒不会被冷到,不过是没有炕上舒服就是了。
林雨桐睁开眼睛,能感觉到乌云收回了视线,闭目睡觉去了。
这咳嗽的是谁?
看过来,就见白灵压着咳嗽声,又不像是特别清醒的样子。永安面色潮红,便是乔药儿,在灯光下也是面色蜡黄,梦里颇为不安。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安排一个人过来看诊?
这是觉得还没有把人逼到绝境吗?
林雨桐起身,挨个的摸了额头。永安在发热,白灵没有发热,但显然风寒且咳嗽了,还非常严重。乔药儿是什么症状都有点,但不过是惊惧是主因。下来伸手要去摸乌云的额头,乌云浑身绷着的像是一张弓。林雨桐只轻轻触摸了一下,然后拿开了,又去摸那三个妇人。这些妇人到底是粗壮的很,此事只有轻轻的鼾声,身体无无碍。她转身把自己的被子拿下来给乌云盖身上。因为乌云的被子是加盖在永安身上了。白灵的被子上还盖了两件大披风。一件是白灵自己的,一件应该是乌云的。
林雨桐假装不知道乌云醒着,她轻手轻脚的绕过去,喝了点温水。去书架那里找医书去了。既然没人来看诊,就叫这么病着?那这总得自救吧。
那么一架子书,各门类的都有。之前她就眼馋着这些书,但没借口接触呀!现在好了,一屋子病号,怎么办?
呼啦啦的,把所有这些医书都扒拉下来,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看来是乱翻了,然后靠着书架子,一翻就是一晚上。天才微微亮,那三个妇人一起身,林雨桐就把书放下了,“昨儿你们在院子里转过吗?除了这两间屋子,还有别的存着东西的地方?”
没见到!
三个人到了这个环境明显有些惧怕,起来后恨不能再把地板清理一遍。
得了!问不出什么。她往门口去,大黄支棱一下就抬起头来,一见是林雨桐,就摇了摇尾巴,哼唧了一声,脑袋又耷拉下了。林雨桐拿了点心给大黄吃了,这才出去。这个时间,估摸着该有送早饭的仆妇来了。
她出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在外面了,且里里外外的都应该是转了一遍了。
“都病了?”两人都问对方。
得!肯定是差不多就没有能起身的。
“嵇康伯也有些起热!”
可算是能翻出药方子,要是没药能怎么办?
正说着话呢,仆妇送了饭菜来。跟之前的待遇比,如今可是天差地别里。饭菜简单到了极致,咸菜薄粥,往院子里一放,跟喂猪似得,放下就走。
咸菜是个盆放着的,粥在木桶里,连个碗筷都没给。
屋里原本的点心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以后伙食也就这样了?
林雨桐喊住人,“有人病了,请大夫。”
“大夫下山了,要不等等,说不定过两天就回来了。”仆妇平静的表情,说着最平淡的话,一点都不掩藏其中的敷衍。
“药呢?成药、丸药都行!”林雨桐看着这仆妇,大有你敢说没有,我立马就咬死你的架势。
这仆妇的眼睛从林雨桐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摇头,“没有成药,也没有丸药!山上的人若是病了,都先是自己给自己抓药,吃坏了才去找大夫的。山上有专门的药司局,姑娘随意。”
说着,转身就要走,林雨桐一把将人的胳膊拽住,“有病号,公主还在。你们就拿了这些吃的来?别的倒是罢了,送一桶滚滚的鱼片粥来,好克化。”
这妇人看了林雨桐的手一眼,“姑娘,请撒手。山上有山上的规矩,鱼片粥,有的!也有专人给做。但是,姑娘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换吗?若是没有,还请姑娘善加保重。明儿只怕连这薄粥咸菜也没有了。”说着,就抓在了林雨桐的手上。
要躲当然躲的过,但林雨桐没躲,试试这些人的深浅。
果然,这妇人手上带着巧劲,在她不反抗的情况下,瞬间把林雨桐的手弹开了。
林雨桐面无表情的收了手,“我们新客,不懂你们的规矩。但凡事这话都得说在前面……把规矩讲明了,彼此都便宜。”
这妇人这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林雨桐,“上了山,任何人的任何开销,都得自己获取。身上的一丝一缕,每日的一餐一饭。能力出众者,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勤能补拙者,亦能衣食无忧,高床软卧。这里给每个人活下去的机会,给每个人出人头地的机会,机会均等,无有偏颇!这里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先生的,想请先生,你得先养得起先生。庙学有勉学司,姑娘去问问便知道了。另外,因为诸位是客居身份,这衣服只是暂借给诸位的。七日之后,我会来收回所有。另外,这里最多也只容诸位七日,若是七日之后支付不起费用,那对不住,请各位移步。”说着,她朝外指了指,“外面有专人在指路,不过不是无偿的。可以赊账,你们自己谈!”
话一说完,人家微微欠身,客气有礼,“姑娘若再无垂询,那边告辞了。”
告辞!
谁能想到,山上的生存条件是这样的。怪不得孙氏和林嘉锦舍不得呢!这什么都得自己挣去,那这里面可没多少太平日子过的,好资源都得靠抢,想想也知道其中的竞争有多大。
她回过头来看四爷,四爷皱眉,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逼迫!放在竞争环境里,没有良好的心态环境,逼急了亮出来的自然就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那种没跟人打过交道的外来者,换个环境试试。一年两年逼不出来,难不成三年五年还逼不出来?
就像是先帝的那位贵妃,活成了争宠的女人,活成了为儿子夺取权利的普通女人的样子。
因此,四爷对桐桐就一句话:不要操之过急!
这话翻译过来,桐桐的理解是: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去,我就想跟你过太平日子,做烟火夫妻!
“好呀!”打算呀,计划呀,原则呀,啥玩意都抵不上四爷一句话。
这环境,两人也就能打打眉眼官司,啥话也说不成。现在别管怎么说,不能看着这么些人跟着饿死吧。
林雨桐叫那三个妇人,“分着都给喂点,我这就出去看看去,到这里了,至少比之前的境况好多了。”
三个妇人之前已经听到林雨桐跟仆妇的对话了,这会子惶恐和不安。在这里呆着,就意味着得要人养着。这地方,她们三个能干啥呀?吃闲饭罢了。有了她们三个添麻烦不算,还有大黄!食量更大。
都交代给这三个妇人了,林雨桐和四爷也没必要吃了,稀汤寡水的,喝了半道上还得上厕所。估摸着,在外面上厕所绝对不是免费的。
果然,出去没人拦着,一走出大门,就有穿着粗布棉衣的青年站在外面,带着温和的笑意:“知道这里住了客人,一早我就过来了。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本来是不想用的,可里面的病人等着用药呢。
四爷只得问:“药司局怎么走?”
“在下可以带二位前去,这个路,有些绕。”
四爷就停住脚步,“那我们不去,你帮我们跑一趟不就完了?”
这人眉头皱了一下,“可行是可行,但需要银子。打着庙学标记的银子,您身上的不行,房间里原有的首饰也不成,您有吗?”
“不能赊账?”
“赊账有额度限制,过了这个限度不可赊账。”
“多少是限度?”
“一钱!”这人摸出了一小个银瓜子,“您有这个吗?”
没有!
“指路十文,带路半钱,请问您选……”
“指路!”
好的!
这人的嘴里跟安装了某种机关似得,说话语速那叫一个快,嗒嗒嗒,嗒嗒嗒的,什么朝东走多少,朝西南的第几个岔路口走多少,又朝哪边第几个朝哪边的路口走多少……好家伙,那叫一个绕。
其实不用,这地方的布局还是遵从了风水那一套的,什么五行八卦多少都有些涉猎。但其实感觉在这方面还不如自己。药局应该在生门这个方位上,出了门顺着这个方向走,大差不差。但跟此人这么一交流,对其他的事情倒是多了一些了解。
欠了人家是十文钱,这人还不死心的追问,“您可记准了,这要差了一点,可就南辕北辙了。绕不绕的回来都够呛!这天寒地冻的,外出可不白收留人,凡事借宿,必有条件……”
不用!歇着吧。
“明儿这个点我来取这十文,若是过了这个时间点,那对不住,就得二十文!”
林雨桐:“……”这么逼迫下去,谁敢松懈?
两人故意绕错了几条路,然后花费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到药司局。大冷天的,这里比较清冷。进了大门,两边一边是登记,一边结账的地方。没钱可以取药,但同样,赊账得按照利息算的。
林雨桐和四爷分别报了一串的药材,人家头都不抬,“自己去后面的药房抓药……”
人家手里拿着像是药典之类的书籍,好似在背诵。
两人又到了后面,里面一排一排的药柜子,一说抓药,从柜子后面闪出一男一女来,这女子林雨桐还觉得有些面熟,应该是上次在庙学见过。她也多看了林雨桐两眼,“你报药方……”
林雨桐霹雳吧啦的报了,这药方再书上都有记载,就是现背的。
然后那男子从后面拎着个包来,往前面的大柜台上一放,打开,“挑吧!挑出来自己去称分量。”
这是逼着人识别药材呢!
但两人能记住方子,要从里面取药材,你总不能没有实践就说认识药材?便是认识最常见的,可故意为难人就是这样了,好些药材你不闻一闻,甚至于品一品,你都不敢分辨。更何况,这里面真假掺半,你要斗挑对了,这不就见鬼了吗?
四爷就问:“有相关的书籍吗?我们借阅一下。”
“手绘本,一本半钱银子。借阅一炷香时间,十文。”
那玩意不会是你画的吧?准吗?
大概齐吧!错了再说。
林雨桐咬牙,“若是叫你挑,多少银子?”
“一两,不能赊账。且不能保证一定都对!错了概不负责。行的话,我帮你挑!”
呵呵!
林雨桐斜了对方一眼,“药材属于不限赊账上线的东西,对吧?”
对!毕竟,救命的东西嘛。
“那就行了!”林雨桐把手伸进去,看见有需要的药材,那么就一把抓,连它边上的乱七八糟的都一并抓手里,我回去对照着挑这总行了吧!
这小伙子就瞧着林雨桐东边抓一下,西边抓一下,这里一把那里一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有。
四爷就心里笑,桐桐从来就不缺流氓法子。瞧瞧!都懵了吧!
还有更懵的呢。
这药材抓的呀,多的,乱的,没法分呀。桐桐就问人家了:“我拿什么带?总不能抓药的纸包也要银子?”
是的!还不便宜。
那熬药的东西呢?
这里的一根草一口水都没有免费的。
林雨桐干脆把抓出来的药又都放回去,然后把这一大布包几十斤的药都给包起来,一把塞给四爷:“就抓这些了。”
啊?
不是!你这么回去熬了会死人的。
“又不是我吃,谁爱死谁死去。”林雨桐拉了四爷转身就走,“结账去!”
可这玩意怎么结账?这药材不同,数量不同,价钱不同的,对吧?你这乱七八糟的,怎么计价?
林雨桐干脆,“我也不爱为难人,你给挑吧,挑完称重就行,我这人,赊账,但是不赖账。多少钱我都认!您就是把假药当真药给我,我都没二话,反正我也不认识,您随意!”
“您是抓药……”“我是抓药!我抓药干啥您别管了,就算是毒药,我回去du耗子去,管得着吗?”那是管不着!
可这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玩过呀!您这个――流氓的有点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