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声喊着那个男孩的名字,既是为了尽快找到人,也是为了壮胆。
可就在此时,丁宝听到了身后传来一身悠长的“嘎吱——”声,随着眼前那一束白光随着小门的关闭而渐渐消失,当自己的身体被全部的昏暗笼罩时,丁宝屏住呼吸强忍住不让自己慌乱,缓缓扭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管理员。
他是老院长,孩子们都会这么称呼他。
丁宝也这么喊,那时的她虽然年幼,但看惯了人情冷漠与世态炎凉的孩子,已经能清楚的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那种诡异的神色。
她什么都懂。
正因为如此,她才愈发恐惧。
喊了声老院长,是为了激起对方内心深处那一丝丝的人性。
可对方的人性和良知早已经在这一段失败又卑微的人生中被消磨殆尽,面对比自己要弱小的女孩,他心底的丑陋全部体现在了脸上。
他冲着丁宝伸出手,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闷热腥臭,以及从他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掺杂着让人作呕的臭味,以及那因为肥胖和年老而伴随其身的喘息声。
“呼哧,呼哧......”
他慢慢逼近,肥胖的身子几乎是丁宝的三倍,这一刻的丁宝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她曾寄希望于那人性残存的一丝理智,以及那可笑的怜悯。
可惜,对方没有。
此时的丁宝意识到,她要逃出去。
她扭头冲向那更加黑暗的角落里,循着声音的来源去更加大声的呼喊那个孩子的名字。
久久的沉默和空荡荡的角落让她的心脏猛地一沉。
短暂的出神后,丁宝冲到了后墙那个窗户,踮起脚尖伸出手用力拍打,伴随着拍打声响起还有她那尖锐的呼救声。
她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传出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来一个更加强大的人才能解救自己。
她知道外面肯定有人。
不管是谁,她希望对方能去喊来院长。
一阵阵激烈的拍打让她的手早已经通红一片,尖叫声传遍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明明平日里是个活动的窗户,此时外面却被从外面锁死,不管她怎么拍都没用。
她力气太小了。
她太弱了。
所以当背后的那只大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时,那一刻,丁宝的眼眶内涌出晶莹的液体。
是被内心那巨大的恐惧和绝望逼出来的。
就算人生在烂,再阴暗,丁宝也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继续黑暗下去了。
从丁家回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院长妈妈的温暖,感受到了自己被那些孤儿需要,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时化作一滩泡影。
是她自己的错。
她错在以为孤儿院就是自己的家。
她错在以为自己可以继续贪恋亲情。
她错在以为真心可以换来真心。
最后,她错在相信人性。
当眼泪还换不来怜悯的时候,丁宝第一次张开嘴,第一次狠狠的用自己身上最坚硬的地方去撕咬对方的手。
她只能靠自己。
所以便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背。
对方吃痛着松开手,年迈的步子踉跄着准备继续压上去,瘦小的丁宝却迅速从他身下滚出来,趁着对方还没有稳住笨重的身子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门旁那扇被球砸破的玻璃。
她连忙搬来椅子踩上去,用手不停的拍打着玻璃,企图拍碎剩下的玻璃从里面逃出去。
可就在此时,一双手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丁宝的腰。
就在自己的身体快要离开椅面的时候,丁宝的眼睛彻底红了。
她一把掰下一块玻璃碎片,并抬起脚狠狠的踹向对方的脸,一身痛骂,他不松手,带着丁宝一块从椅子上摔倒。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丁宝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
狰狞,丑陋,嘴里不断吐出恶心的话。
就在那一秒,丁宝的脸上恐惧褪去,眼中只剩下一片狠辣与决绝。
她伸出手,一把按住了他的头,另一只手抓紧玻璃碎片沿着他的脖子,狠狠的扎下去。
“那个血......你能想象到么?我都划到一半了,血液才像喷泉一样的涌出来,溅了我满脸都是,当时我差点就握不住手里的玻璃了,好在玻璃也扎在了我的掌心肉了,被我握的稳稳当当。”
说着,丁宝摊开手掌,轻轻抚摸着掌心那一块已经不怎么明显的伤痕。
当时间已经褪去了那一天的黑暗,丁宝冷静的诉说着这个故事,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脸上的平静中藏着让人心惊的死寂。
巴扎黑沉默了好久。
本就脑子不灵光的它更是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个时候的安慰对丁宝来说估计连个屁都算不上。
它问。
“后来没人发现么?”
“没人。”
故意把她引进去的那群孩子为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在那一天全部待在宿舍里没动静。
算准了时间,一个小时后他们才出来。
这一个小时里,丁宝点燃了管理间的蜡烛,然后在蜡烛旁边摆了一瓶白酒,老院长平时喝的都是高浓度的自酿酒,这种酒,助燃再好不过。
临走时,她将蜡烛扔在老院长的身上,又把酒瓶放倒,让酒水沿着桌檐,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身上。
除此之外,她又在屋里其他地方洒满了水,确保火的蔓延速度。
就这样,丁宝站在湿漉漉的屋子里,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焰。
半个小时后她离开屋子,去了孤儿院背靠的后山处,埋掉了自己沾血的外套,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最后将一直扎在手里的玻璃拔了出来,直接扔进了河底。
“所以这里面的玻璃渣,是你当年扔掉的那块?”
“不知道。”
她擦干净了自己碰过的所有地方,扔掉了凶器,回头再仔细想想有什么漏掉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自己在拍打玻璃的时候手背曾经被一块玻璃划伤。
回头去找的时候,她怎么也找不到那块粘着她血迹的玻璃。
谁会去做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