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画满了大片大片的黑,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点缀穿插,只有浓郁的黑,压抑,低沉,像是浓黑的夜幕,又像是巨兽的嘴,就这么立在正面墙上,睡前最后一眼看的是它,醒来后的第一眼,看的还是它。
矜汀心里压抑的厉害。
他是个情绪敏感的人,习惯怀疑一切,看到这幅画,他又经不住的在想,丁宝是想借着这个颜色来表达什么?
接下来的时候矜汀便一直坐在床边静静的等待着,摘下眼罩后,他肆意的盯着丁宝的脸看,世人皆恐惧美杜莎的注视,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平日里不管丁宝如何劝说,矜汀坚决不会摘下自己眼睛上的缎带。
他有自己的私心。
他怕自己忍不住去看丁宝的眼睛,他怕一切对丁宝不利的可能性。
而现在矜汀终于可以尽情的去看自己心爱的姑娘。
丁宝是爱他的,对吧,她一定爱着他,不然又怎么会在发现他的真实面目之后还愿意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人类都是胆小且脆弱的。
在没有遇到危险之前,他们的嘴里可以吐出无数的谎言承诺,可一旦周围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像是吓破了胆子的老鼠般,卸下伪装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也曾有人对美杜莎施以善意,可他们的善高高在上且短暂脆弱,一旦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不需要任何理由,便会转过头来站在人类的阵营中肆意讨伐伤害美杜莎。
这就是矜汀厌恶猜疑人类的原因。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两面性,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立场,好时他们确实是人间的天使,而坏时他们便成了满口怪物的凶残魔鬼。
矜汀见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人类,他的家族正是因为被人类的伪善欺骗才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父母临死之前曾在他耳边一遍遍的重复。
“孩子,人类没有獠牙和利齿,可他们才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别为我们复仇,忘记仇恨,离人间远远的,逃,快逃啊!”
这句话成了他的梦魇,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所以此时,当他深深看着床上的丁宝时,内心涌上来大片复杂的情感。
有爱,这种情感时时让他心疼难耐。
有畏缩,她和自己呆在一块,便意味着永无安宁之日,等待她是年复一年的躲避和逃离。
还有恐惧,他骨子深深惧怕着丁宝会离开自己,背叛自己。
这些感情交织掺杂在一起,让他的整颗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抚摸着丁宝的脸,矜汀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此时的恐惧和不安,他俯下身,小心又怜惜的吻过丁宝的额头。
他想继续往下,可这么做是对丁宝的不尊重。
唇齿之间的吻是需要两方都同意的,那不单单是唇肉接触,更多的是爱意的传达。
当语言不足以表达时,肢体的接触便是无声的示爱。
矜汀克制压抑着,又轻轻的吻过她的眼睛。
他多想看看她的眼睛,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耀眼的明珠。
人类与人类的相处可以通过观察对方的眼神来确定对方的心意,而美杜莎之间却无法通过这扇心灵的窗户进行灵魂的沟通,他们只能像个躲在暗处的卑鄙小人,靠着眼睛的力量来肆意窥探别人内心的想法,窃取他们的欲望,站在暗处诱惑他们慢慢靠近。
矜汀最擅长用这种方法来诱惑人类。
可面对丁宝,他却变得无地自容起来。
他为自己曾经窥探过她内心的欲望而自责自嘲,在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再也不会主动的去窥探丁宝的内心,他们之间既然是爱人,那便需要站在平等的角度磨合相处。
这么想来,丁宝知道自己的爱么?
“丁宝......”
他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像是怎么回味都不够似的,他干脆蹲下来,一遍遍喊着。
爱人之间的称呼需要最热切最真挚才行,矜汀习惯压抑本性,于是在丁宝熟睡之际他便肆意的发泄内心的情感来。
“丁宝。”
“丁宝。”
......
“别喊了,就这么喜欢我吗?”
最后一声呼唤突然有了回应。
矜汀捏着丁宝的手骤然一顿,下意识便向抽回来,结果却被对方给反手牢牢抓住,还一个劲的往床上带。
“别跑,坐上来。”
矜汀不敢用力挣脱,只能闭上眼睛依言坐在床边上,他习惯这种相处的方式。
“你醒了,我去给你熬点热汤。”
“我不想喝汤。”
“那你饿不......”
话音未落,唇上骤然传来软软凉凉的触感,矜汀从没有过这种感受,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修长挺拔的腰背挺得笔直,柔软的卷发之下,他的长睫剧烈颤抖着,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我怕死了。”
丁宝不管不顾的继续吻着矜汀,双手更是肆无忌惮的抚上了少年的后背,自脖子一路向下,沿着那深陷性感的腰线轻轻往下滑弄,她把自己的手当成了画笔,肆意张狂的在少年的身上摸索创作,最后手指停留在她觊觎已久的地方,轻轻拍了怕。
果然,手感比想象中的还要棒。
这个年轻而又生涩的美杜莎是上帝最偏爱的作品,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美丽,丁宝算得上是半个艺术家,她有着所有画手都拥有的特质,那就是酷爱美丽的生物。
时候到了,丁宝掐准了少年心里的每一处波澜起伏,在最合适最完美的时候拥抱住他,以近乎热情的姿态主动的亲吻着他。
“你要是死了怎么办?你要是死在海里了,我就陪你一块下去。”
她咬着他的唇,气息紊乱,趁着矜汀还没有从震惊和无措中清醒过来,丁宝附身用力,将毫无抵抗力的美杜莎按在了床上。
“天黑下雨我怕打雷,今晚你就呆在这里陪我。”
丁宝说谎话不打草稿,但对心神大乱的美杜莎来说已经足够受用。
身子陷入了柔软的床榻之间,矜汀终于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股从脚底升起的惊喜与疯狂让他连骨头都忍不住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