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朗并没有参加刚才的激战。
作为琼海步枪的设计组成员之一,他很清楚自家部队的战斗力。后面那支全力压上的大部队以及准备从侧翼突击而来的骑兵也许会让他稍感头疼,但眼前这支“小部队”,那纯粹就是送菜的。
所以刚才,即使当前方阵地中两个连队都在全速射击时,肖朗也丝毫没有投入预备队的打算,而是始终不慌不忙的箕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一手拄枪,另一手则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小扇子,在冬日天气中装模作样的挥啊挥——若是旁边再跪两个秃头小姓,背后添一张绘有家纹的屏风,便是一个标准的日本战国军阀形象了。
此时见那后金军首领一副要打不打的犹豫样儿,肖朗冷笑一声——小样儿刚才挑衅我的时候不还挺嚣张么?现在倒萎掉了?这才打了一半就想跑?
于是他丢下扇子,抬起手来,伸出两个指头朝对方招了招——不知道北方怎么样,在南方这是窑子里通行的叫姐儿姿势。肖朗来到大明四年,虽说平时挺宅,在这方面还是很快就入乡随俗了。
对面居然看懂了!而且那将领还被他激怒了!只见他抽出战刀,愤怒的朝着肖朗这边作势大骂,不过隔得远了,根本听不见声音。不过这反应却让肖朗忍不住一乐,心说咱们本就是生死之敌了,互相都想要对方的命呢,居然还会被区区一个手势挑动?你这后金军大将的养气功夫也不咋样么。
他本来也无非只是随手为之,戏弄对方一下,以回报刚才的挑衅。但此时见这种小手段居然会有效,顿时直起身子。变得精神起来。
——肖朗很清楚自家军队的优势以及劣势。像这样正面对战,对方列阵冲击他这条准备充分的火力线,哪怕人再多,只要不超过那个数字极限,他就一点不怕。六百对一万看起来很夸张。可在真实历史上,用火器武装起来的近现代军队在面对传统冷兵器肉搏军队时,不止一次打出过比这更悬殊,更夸张的数据对比来。
但如果对方就此认怂,拍拍屁股撤退,那他反而麻烦了——虽然干掉一千多后金白甲精兵。可剩下的这七八千人好歹也是军队。他们有组织,受控制,能够提刀杀人,就凭几点便让足以肖朗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只要后金方面有军事力量在旅顺,肖朗就不得不一直小心防备他们,而无法抽出太多精力迁移人口。
另一方面。这是后金军第一次尝到琼海军火器的利害,做出各种愚蠢行为不足为奇。但如果等他们回去之后,冷静下来,下一回再战肯定就会变得聪明许多。至少,像这样整整齐齐排着队伍过来送死的好事恐怕很难再有。而倘若对方更聪明一点,把这万把人分散开来,撒进了林子里玩骚扰。那对于兵力稀少的琼海军可真就是灾难了——当然后金军不可能有系统的游击战,麻雀战理论。但很多时候往往是业余的反而能干出大事来——比如在真实历史上,当广州清军第一次遭遇到西方火器部队时,正规军在广州城墙上挂满了马桶和女人月经布“辟邪”,而一群乡民却不管不顾的趁夜攻击,稀里糊涂的打出了一个“三元里大捷”来……
那些满洲人大都是渔猎出身,钻山越林乃是本能。一旦他们放弃集中起来正面对敌的战术——无论主动还是被动,进入到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时,也许大多数人都会犯蠢,却难保其中有那么一小拨误打误撞找对了方法的。而以双方那么悬殊的数量对比,以及满洲军队此刻还处在上升阶段的学习能力,肖朗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所以他宁肯眼下压力大一些,最好能挑拨对方不顾一切压上全部兵力,从而一战抵定这旅顺战局。以这个年代的动员水平和行军能力。眼前这一万多人被打垮之后,后金再想要动员一支规模类似的部队过来至少要半年多,到那时候他早就完成任务拍拍屁股走路了——或者就是已经完成了旅顺的要塞化,这要取决于此战的后续如何。
但肖朗原本并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因为他无法控制敌军的行为。可眼下既然那个后金将领这么容易受激……肖朗当即又再接再厉,握拳翘起大拇指——当然是大头向下,冲对方摆出了一个人人都能看得懂的鄙视姿式。
这一回对方却没什么动作,只是死死盯着他,正当肖朗以为自己的激将法无效时,却见那后金将领提起缰绳,带着剩下的几十名护卫奔向侧翼,竟是加入到了那一支准备突击的骑兵部队中。
——这家伙要亲自上阵!
肖朗大喜,当即布置下去,要求各部队把开启“急速射”模式的距离由两百米提前到四百米——正常设定在两百米是为了保证射击精度。但肖朗作为琼海步枪的设计者之一,他很清楚当初制定这条规则时是比较保守的,乃是在最大限度保障命中率基础上得出的数据。而琼海步枪本身的性能十分优良,就算是普通枪管,普通枪弹,一般来说也要到四百米之后才会发生弹道飘移现象,也就是说只要枪手本身足够优秀,完全可以把琼海步枪的有效杀伤距离足足提升到一倍以上。
眼下他手下那些士兵未必个个都是神枪手,但对面后金军的阵列实在太密集了。即使对方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一点,在行动时自然而然散开了一些,眼下是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包围圈朝着琼海军阵地缓缓压过来。可多达数千人的大部队,从这边高坡上看过去,依然是人挨人人挤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只要把枪口对准那个方向,根本就不用瞄准,一枪打过去肯定会有战果,连只打中一个都要算运气不好。
持续不断的枪声很快又响了起来,大片大片的血花在人群中喷溅着,牺牲者们一排一排的倒下去。由于相距尚远,那些人就算想要狂奔冲上来拼命都没机会,只能一步一挪的在这恐怖弹雨中艰难跋涉。但这一回进攻的后金兵可不比先前,人群中很快便出现了大批嚎叫逃跑的溃兵,但后方压阵的那些后金白甲兵应付不了琼海军的排枪齐射,应对这种溃逃现象却非常在行——他们毫不留情的将那些溃逃者砍翻在地,当场割下脑袋顶在长矛尖上,逼迫那些汉军和包衣继续向前——与看不见子弹相比,还是明晃晃的大刀更有威慑力一些。
那些炮灰汉军只得一边哭喊嚎叫,一边用力推推搡搡,同时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放慢速度,想方设法把旁人弄到自己前头去,指望前面的替他们挡子弹——事实上倒也确实能挡住。只不过当大多数人都这么干的时候,队伍整体向前的速度就不可避免慢了下来,而这将导致他们在弹雨中沐浴更长时间,实际受到的伤亡只会更大。
肖朗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微微笑了笑——每个人都想着给自己带来些好处,却导致整体损害更大,这才符合一个临时团体的常理么。若是这数千人都象先前那支白甲军一样,全都不要命的往前冲,那他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就用六百人来面对这支军队。
好在眼下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这一批数千人的进攻规模虽大,却远不如刚才那批凶猛。凭前线两个连应该能挡得住——肖朗在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便立即将望远镜转向另外一边,那支骑兵部队所在的位置。对方的指挥官连同护卫加入之后,那支突击骑兵的数量增加到接近两百左右,肖朗估计对方应该是打算把这支骑兵作为决胜主力来使用的。
这样一来自己原先安排用来对付他们的人数就稍显薄弱了,不过肖朗倒也没很担心,他早就打算把手头剩下的预备队统统投入到那个方向,连同自己也会过去——那后金军统领既然要亲自上阵,自己总也得给个面子去会会他。不过现在暂时还没必要动,以防那家伙还有什么后手,反正自己这边是在内圈,调动起来远比对方迅速。
那些骑兵此时也没有移动,反而一个个都下了马,有些在帮坐骑梳理皮毛,整理鞍鞯,另有些人则是从料袋中摸出黑豆子一把一把的喂食着马儿,显然是在做冲锋前的最后准备。旁边那支步兵军阵的惨状他们都看在眼中,但这些人无动于衷,有几个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嗜血的样子。
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些细节时,肖朗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后金军队还真是不缺精锐,这些人的战意丝毫不比先前那些白甲兵差,而且他们还是骑马的,冲击速度远比步兵快得多。
不过……既然是自己站在了这儿,那些精兵强将也只有作反角的命了。
“让我们来碰一碰吧……”
凝望着对面那些蓄势待发的后金骑兵,肖朗也同样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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