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的十二月,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一月,在海南琼州府这边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个时段。因为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逐渐按照短mao的风俗,开始用西洋历法。
前几天,西历一月一日正旦的时候,市场中大凡有点地位的商户都放了半天鞭炮,为啥要放——因为这里最大的商业组织,琼海贸易公司在搞庆祝活动,所以他们也必须要跟进。
好在短mao虽然用西洋历法,对于中原的节日倒也上心,每年钱最多,放假最长的日子依然是节。所以现在每到了年末,从十一月起(农历),海南岛上的气氛都会变得非常热闹——岛上有钱商户都跟短mao学,中国节日西洋节日一起过。从农历十一月十四,也就是西历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那天,各种各样节日都冒出来了,直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后过完大年,这段“节日期”才算结束。
而这段时间也是个商家店铺的最佳黄金销售季节,从琼海贸易公司那里学来的各种促销招数层出不穷,不少商家起先还觉得贸易公司那个nv老板简直是疯子——打折,赠品,会员积分制……这么多优惠送出去,就是想赔本赚吆喝也没这么干的!
但人家这些手段既然用出来了,贸易公司的强势又不是他们所能得罪,bi得他们也不得不跟进。几番拼斗以后却现店里非但没赔还赚了不少,一些滞销货物也都用赠品名义搭送出去了,倒是尝到了甜头。
于是眼下,当张陵带他妹子走在白沙港外同往琼海大市场的那条商店街上时,满眼到的都是过年优惠大减价招牌,还有各类新奇有趣xiao玩意赠送。张陵是惯了根本不在乎,但张xiao妹这种从陕西乡下地方过来的傻妞儿一下子就花了眼睛。
“呀,哥!俺们去那边……不不,这边的铺子好像更好玩些……诶,先进这家好了。”
张xiao妹东张西望的,只感觉自家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走在街上的路线完全是呈“z”字形——街道两边的每一家铺面都要进去逛逛。xiao姑娘很纯朴,或者是出于某种乡巴佬初进城的恐惧心理,总觉得这里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只要那些货物就很满足了,倒还没提出要买。但也搞的张陵感觉很没有面子——他经常在这里巡查的,这些商铺主都认识他。
耐着xing子又走了一xiao段路,张陵觉得不能再让妹妹用这副乡下人模样丢他的脸了,决定由自己来主导参观线路。当然,对这个骄纵惯了的xiao妹不能来硬的,得用点xiao手段……
“xiao妹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这边的铺子只是些外围野店,等下带你去琼海大市场里面,那里的东西才叫齐全呢。”
“不用不用,俺一点不觉着饿呢……”
果然如张陵所料,自家xiao妹这时候是肯定感觉不到肚子饿的。但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的最大弱点所在:
“这里有很多甜食噢……你来的时候应该听人说起过,咱们这边最出名的‘琼州三白’中有一项就是白糖吧。很多客商专程过来就是买糖的。”
一听到甜食,张xiao妹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她从xiao最爱吃甜的东西。只是陕西那地方实在贫瘠,虽说是出身在一个还算富裕的武将家庭,又是家里最受宠爱的老幺,平时能捏上一包糖豆子或是几颗麦芽糖就足够她开心好长时间了。
“甜的?有甜豆和麦芽糖没?”
“没有,那玩意儿太低极了,这边正儿八经的铺子谁卖这个。”
“啊啊……那冰糖葫芦和糖人儿有不?”
“那倒是有的,不过也属于孩子们吃的玩意儿,要去找xiao贩子才有得卖……xiao妹我带你去吃一种点心,非常高级的,包你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用这句话作为you惑,张陵顺顺当当让妹子跟他走了,总算不用再为街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商铺ang费时间。【《《》》*悠】
…………
不久之后,当两人重新出现在街道上时,张xiao妹左手拎两串冰糖葫芦,右手提着一兜子水果蜜饯,嘴巴里鼓鼓的还塞着一块点心,含了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犹自含含糊糊道:
“……好吃……太好吃了!哥,俺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xiao点心。”
“是啊,我第一次尝到的时候也很意外呢,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美味。”
张陵一边回应着妹妹的感慨,一边拿出块帕子,替xiao妹擦去鼻子上和嘴角边的白senai油沫,微微笑道:
“听说这种‘nai油蛋糕’以前是专供短mao中的nv士们享用,最近才渐渐传到市面上来。味道是绝好,可价钱也高得很——就那两xiao块就要五钱银子呢,用这边的钱算是一块银元。”
“啊?”
张xiao妹一愣,伸手捂住嘴巴:
“我刚才那几口就吃掉了半石米?”
张陵嘿嘿一笑,拍了拍妹子的手臂:
“不止哦,咱们这边的米价是五钱一石,所以你刚才一口气就吃掉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见妹妹一脸紧张模样,一向严肃的张陵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别担心,没事的。你大哥的俸禄虽然不是太高,请妹子吃几块蛋糕还是吃得起的。”
“噢,说起这个……”
张xiao妹虽然爽朗,却终究是个nv人,是nv人就免不了八卦天xing。三两口吞下口中糕点,凑到兄长身边开始打听:
“哥你现在很有钱了吧?前几次让人捎回家的银饼子都让娘收起来了,说是成se好要留着应急……能有那么多闲钱捎回来,你手头一定很宽裕!”
张陵微微摇头,随口回应道:
“还行吧,每月连俸禄带各种补贴总有个几十两,短mao的官府从来不拖欠,也没什么折sejiao钞之类uan七八糟东西,都是用银元放的。”
“啥,才这么点?哥你是千户官诶!手下人再少,也不会才几十两银子吧?”
张xiao妹一下子叫出声来,她虽然不谙世事,却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对军中规矩也了解一二。
不过张陵她,脸上表情有点古怪:
“不,这几十两只是我个人的俸禄,我部下的收入都不归我管,这边和陕西的规矩不一样。”
“那你的亲兵和家丁呢?”
“没有亲兵,没有家丁——这边不允许私蓄护卫,说实话我也养不起他们。”
“啊?那哥你这千户岂不是成了空架子,这么惨哪!”
“惨?”
张陵着妹妹,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语气中却充满了自豪感:
“xiao妹,你也是将men出身,知道军中的陋习——咱大明的武官,号称千户,真正出兵打仗时手下能有三五个百户,十来个总旗……能过四百人就算是不错的了。剩下都是空额,对不?”
“是啊,要不怎么养得起兵呢。朝廷给的粮食银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半还是霉变不能吃的,不吃空额空饷那还不全得饿死啊。”
张xiao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张陵哼了一声:
“我从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被短mao俘虏……嗯,不扯远了,xiao妹你猜我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不等妹子回答,张陵率先伸出一掌之数:
“五百六十一人,实打实的编制,上面每月就下来五百六十一人的钱粮,一个都不多。但你知道我们每月要花多少钱?”
同样也不等回应,张陵自己报出了数字:
“一万一千多元,折合白银五千两左右——这还仅仅只是士兵的军饷,补贴,以及饭钱和菜金,光这些花费我们每人每月就要接近十两白银。此外,在这边当兵的,每年两套内外衣裳,鞋袜是四套,还有炊具,餐具,背包,铺盖被褥……所有这些都是军供。恩,我还没说武器呢……咱们这边都是用的火铳,虽然我们用的铳差点,是从西洋人手里缴获过来的旧货,但每月也至少有一次实弹she击训练,当然平时近战格斗练习也没拉下。”
“天!”
没等张陵说完,张xiao妹已是傻了眼:
“这要花多少钱啊!”
张陵苦笑,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五百多人若是在家乡那边,足可以轻松打败爹爹手下的五千军,若是流寇之辈,哪怕来个上万也不足为惧——而我们在这里连正军都算不上,只是用来在街上巡逻,家护院的辅兵而已。”
“那……”
张xiao妹四周,凑到兄长耳旁,轻声道:
“哥你若是把这些人拉回去,岂不马上就能手握重权?朝廷肯定……”
“嘘!”
顾不上男nv之嫌,张陵直接伸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不要胡说!这种话岂是能uan讲的。”
他有点紧张的四下张望片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听说那位去了吕宋还没回来,若是他在这里,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