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玩过,笑过,闹过,总也要干点正事了。
次日午后,委员会参谋组军事组一干人等齐聚大会议厅,再加上预定要去大陆上发展的那几位同志,其他一些“相关部门”的代表,以及若干有空前来旁听会议的闲人……难得总人数超过了七十,都可以召开一次全体大会了。
会议厅早晨才刚刚整理出来,空气中犹自弥漫着一股淡淡脂粉香气,几位同志用力吸吸鼻子,很是陶醉的表情,来昨晚过得不错,解席也是其中之一。这位老兄眼下正捧一本诗集摇头晃脑诵读,据说这是读古书最好的阅读方式,有助于增强记忆。但在旁人眼里却是显得很傻帽儿,已经有好几个在偷偷笑话他。
不过解席却毫不在乎,因为茱莉也正在含笑着他,与旁人的嘲笑眼光不同,茱莉眼中却是充满了鼓励之意——她当然并不指望老解当真读书考状元,但只要是女人,见自家男人热衷于读书,都是开心的,这一点无论古今皆同。而解席也因此而更加专注——外人的眼光算什么,自家老婆的法最重要!
另外一边,李明远教授与阿德正在闲聊,两人闲聊的话题主要是关于那位曹太监的——昨天酒宴结束之后,阿德说到做到,暗中给曹吉祥塞了一长条子用纸筒包裹好的银元卷儿,让后者开心不已,早将原来的怨念抛诸脑后。
这年头白银的购买力还很高,根据参谋组从钱谦益那里打探来的“行情”,哪怕是北京城里送给当朝阁老的重礼,价值也就在两千两银子左右。一般太监能得个十几二十两的贿赂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短毛的银元成色十足,在岛上还有火耗银子的优惠,比官价纹银还要好使,这方面招抚使团里那帮人虽是初来乍到,却是早就摸了个门清。
不过短毛这边钱财虽然富裕,却也不会平白无故作冤大头,阿德肯在自家地盘上向一个外来户行贿当然是另有原因的……
“接触下来感觉怎么样?这位曹太监可以与之长期打交道么?”
面对老教授的疑问,赵立德思虑片刻,点头道:
“还行,虽说有点小贪,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最重要是他比较识相,能够正确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我观察他好几天了,以前在北京时怎么样不清楚,至少在海南岛这边,遇上了几次不痛快的事情倒还可以忍耐,不是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只一味耍横的蠢货。”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与其长期合作。那回头跟钱大人说一声吧,就安排他担任海南方面的税监好了。”
——当初和钱谦益所签订的条款,其中关于海南岛上缴款项一条比较模糊。除了规定仍按往年标准向朝廷缴纳粮食和银钱的赋税外,短毛开埠经商所缴的商税却没有约定具体数字,而是依照实际收入计算。
这样一来朝廷必然要派员监管,而按照明王朝的一贯风格,派来的肯定是天子家奴——内宫太监。关于这方面,大家已经有思想准备。只是根据历史上那些纪录来,大明宫廷外派出来的税监矿监之中很少有好东西,基本上都是那种吃拿卡要贪得无厌的混账货色。他们这边当然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人物放肆,所以就要找一个老实点的,至少要能知道害怕。
眼下起来这位曹太监似乎还行,那就给他一个机会。理论上税监人选应该是由内宫自行委派,不过短毛这边不比寻常边镇,眼下时机又很凑巧,他们若开口指定了人选,宫廷里多少也要给几分面子——明王朝还指望这边帮忙解决山东的麻烦呢。
于是那曹吉祥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了一个天大便宜——要知道外派担任税监乃是宫中太监所能得到的最大肥缺,正常情况下没有特别硬的关系,以及没有大出血朝相关人士塞足银子,绝对不可能得到这等好差的。
以这位曹太监在宫廷里半红不黑的地位,弄个前来传旨的差事已经是散尽家财了,接下来哪怕他把自己论斤卖掉也不可能再凑出买税监的钱来,可偏偏这边他顺眼,就交了好运——运气这种事情真是很难说。
“对了,他的名字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很犯忌吗?”
——明朝英宗年间也有个名叫曹吉祥的太监,不但御马监司礼监都执掌过,还总督过京城三大营,位高权重。只可惜到后来野心太大,居然想要造反,结果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下场凄惨。
有这样一位“名人”事迹在前,很难想象大明宫廷中还有人敢叫曹吉祥的,难怪连李老教授都感到诧异。
对此赵立德倒是打听过一段,闻言微微一笑: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他原本姓刘,家里兄弟两个,老大叫吉祥老二叫如意,后来进宫为了巴结曹化淳才改姓了曹。不知道曹化淳是故意不提醒他呢还是自己也不知道,还真没人跟他说过这些前朝旧事。”
——后世的人读历史书,某朝某代发生了什么事……只要被记载下来的都是清清楚楚。但当时人们却有很多忌讳。尤其是这种涉及到谋反的旧事,更是被人讳莫如深。这位曹太监并非宫廷里科班出身而是属于“自学成才”,能接触到的宫廷秘闻想必不多,宫廷这种地方又是内斗激烈,人与人之间都互相提防着,人家就算知道也不会好心去提醒他,出现这种乌龙事件倒也不奇怪。
不过……“曹吉祥,刘如意?这兄弟俩的名字还真是各有特色。”
就连李老教授都禁不住大笑,旁边几位闲人好奇过来问清原委之后也都跟着大笑,取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要和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倒霉蛋同名,也真是够衰的。
笑归笑,之后老爷子还是让阿德找机会提醒对方一下,趁早改个名。他们既然想跟这位曹公公合作,总不希望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换人。
在谈笑一通后,唐健和王海阳等人先后进入会场,人员到齐,会议正式开始。这次会议最主要的议题就是接受招安之后下一步对山东的作战计划——人家大明朝又送东西又给学历,就是指望着这边能尽快出兵。昨天老爷子他们主桌上,钱谦益旁边一位最主要的副使就是来自大明兵部,几次三番问到出兵事宜,来是着急得很。
“眼下已快到七月末,按照史书记载,差不多也就是在今年的八月份,明帝国从山海关防线抽调来防备满洲人的重骑兵,在野战中击溃了山东叛军主力,重新夺回山东战场的主动权,如果我们拖到**月份还不能结束,今后恐怕将不得不与这支明军配合作战——打算这么干吗?”
“来自山海关的重骑兵?就是那支鼎鼎大名的关宁铁骑?”
下面有人询问,阿德翻了翻历史册子,点点头:
“不错,是五千关宁军,而且史书上明确记载,在这支部队里有一个大名人叫做——”
他拖长了声音,脸上也显出一丝复杂表情:
“吴三桂!”
…………
下面一阵骚动,有人开始叫嚷“连他一块儿干掉算了!”,不过更多人也和赵立德一样表情复杂。这里的人都知道吴三桂是个大汉奸——但那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眼下这位才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大明军中人气极高,号称“勇冠三军,孝闻九边”,更被整个关宁军体系视之为明日之星,未来的关宁军首脑人物。
就在刚刚过去的崇祯四年,那场给明帝国带来太多麻烦事的大凌河之战中,奉令支援大凌河城的锦州总兵吴襄打到一半临阵脱逃,居然连一手提拔他的大舅哥都不管不顾,还连累了其他明军全军覆没,结果被理所当然的逮拿下狱,号称要革职严惩。
不过这时候的辽东关宁军已经有了军阀化趋势,关外部队自成体系,明廷虽然拿下吴襄,却不敢怎么当真惩罚他,最后不痛不痒的给了个“原任戴罪,立功自赎”的判决。而所谓“戴罪立功”的机会,就是这次山东叛乱了。关宁军对付满洲外敌不行,打打叛军还凑合。在历史上也正是凭借此次平乱山东的战功,吴襄不但官复原职,还更进一步,升为都督同知,顺带可荫封一子。
但是在有了短毛的这个时空,这位吴总兵还能不能通过山东平乱捞到如此战功就很难说了,对此李老教授到没有立即做出决断,他只是温和的着解席——计划中此次山东攻略的总指挥官。
“怎么样?小解,你觉得有那必要吗?”
解席皱着眉头考虑半天,最终却摇摇头:
“理论上我们是步兵,能有骑兵协同作战当然最好。可是关宁军在这方面劣迹累累,大凌河之战,锦州之战,还有当下还没发生的松山大战……丢下友军自顾自逃命的事情他们可干得太多了。”
“不错,我们在打仗时如果有一支明朝骑兵近在身边,哪怕他们号称是‘友军’,也实在让人不能放心啊。到时候反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防备,得不偿失。”
旁边北纬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也是预定的军事指挥主官之一。有这两位说话,基本上可以做出决定了。
“那么……”
老爷子一锤定音:
“我们的动作就要快点儿了,争取在明军大举介入以前,把事情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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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年的最后一天,预祝大家明年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