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的黑了。
正如北纬的判断,天黑以后那些骑兵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山道上纵马,除非他们想摔断脖子。然而现在却轮到北纬不肯善罢甘休了,夜晚历来是侦察兵们最能发挥特长的舞台,既然已经出手了,就索性玩大一点。
在隐蔽地简单吃过点干粮,组和组的六名成员便动身出发去搞夜袭战。解席的组没有参加这次行动,他们要在野地里走上大半夜才能到达新的观测点,在天亮前休息几个钟头,然后一整天就远远观测视野内的明军动向,并将之汇报给北纬和后方唐健等人,等明军脱离视野之后再前往下一个观察点……简单说,组就是充当人体雷达的,比较安全但也很枯燥,远不如组组的兄弟们刺激。
北纬本来只打算小小的“玩”一下:摸几个哨兵射几支火箭,让那些明军别睡的太死也就行了。不过在半途中他接到了来自营地的电话,是唐健和庞雨,林汉龙等人打来的。
“啥事情啊?”
放下对讲机后旁边有人问,北纬脸上似笑非笑,旁边同样也有对讲机的王海阳则哈哈一笑:
“我们要玩一票大的啦——伏击点那边刚刚下了一场阵雨。”
“啊?”
这边脑子笨点的还没转过弯来,北纬不得不解释清楚:
“下雨时间不长,但降水量很大,刚刚挖好的炸点都积水了。工程组现在正忙着排水垫干土,他们额外需要一两个白天等待地面完全干燥后才能埋炸药,所以要求我们这里尽量拖延时间。”
“我日,咋这么倒霉……”
在低声咒骂声中,原本的骚扰行动自动升级为阻击战。原本不打算使用地炸药包,地雷手榴弹等物品也都被拿了出来。反正营地那边已经准备好专门派人输送物资,炸药是很充足的。
倒霉的明军,就因为一场阵雨,这一整晚上是别想睡觉了。
凌晨一点左右,小分队悄悄摸到明军营寨附近,三五千人的营寨,即使夜晚也老远就能到明亮火光。很容易辨认。
明军这次防备还是挺森严的。有明哨有暗哨,还有不少流动巡逻队围绕着营帐来回巡视,来是吸取了过年期间被人连续摸哨的惨痛教训,也防着白天地偷袭重演。
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防备很森严了。然而却无法对抗穿越众们所拥有的,远远超出这个时代的技术优势以及新战术——北纬手中那款望远镜:德国产的视得乐夜鹰xp522型,具备夜视功能,是在那辆悍马车上的行李箱中所找到,显然,也是属于那位没能穿越过来的大款所有。
在夜视镜面前。那些自以为隐藏很好地暗哨们统统暴露无遗。不过北纬并不打算对付他们,只是小心翼翼绕过那些哨兵地巡守范围,带小分队摸到一处距离明军大营一百多米的地方。
明军在宿营时肯定把周围草木都砍伐掉了,不过他们清理出的视界范围只有五十米左右,这毕竟只是个临时营地,不需要太费周章。五十米以外依然是杂草树丛,足够掩护一些鬼鬼祟祟的活动……
北纬现在就在干这事儿:他小心翼翼用铲子在地上挖土。挖出一个带有一定倾角坡度的畚箕型土坑。在坑的底部还另外挖了一个同样带坡度的的斜面坑,然后将一小一大两包炸药先后放入坑中。放在有坡角的斜面上。在大号炸药包上插入雷管,并附加上拉火装置以及精确计算好长度的引信……
“爆破法?”
王海阳饶有兴味着北纬操作,旁边两个当过兵地小伙子脸上也都显出会意笑容,而张小山和另一个平民转行地军事组成员则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帮家伙在搞什么。
“现在军校大概不教这个了吧,毕竟太原始了。可是以前就是在民兵训练中也要专门教导的。”
北纬心情来不错,还有耐心给菜鸟们解释几句:“点燃引爆坑座里的炸药,利用其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将目标炸药包推抛出去并拉动导火索,形成类似于炮弹的杀伤力。一般推抛距离可以达到0050米,不过这里要求计算好引爆坑座的坡度和角度,还有两个炸药包的重量以及目标距离……挺麻烦地,外行很难用好。”
“这就是我军特有所谓没良心炮地雏形。谈不上准头,只能大致确定其抛射方向和距离,越战时因此误伤过不少自己人,后来就很少使用了。”
王海阳在旁边补充两句,同时帮忙拉上导火索……不过事情还没完,侦察兵设陷阱从来都是连环套,北纬又将几枚手榴弹拉上绊索悬挂在草丛中,谁走近谁倒霉。
“要不要多布置一些?把地雷也埋上?”
王海阳这小伙儿还真是够凶悍,但北纬比较冷静:
“不用,一两个手榴弹就够了。地雷什么明天再沿途掩埋,要让对方觉得我们的炸药虽然厉害,数量却不多,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这样他们才会有信心继续进攻。”
一切布置好以后北纬带领大家远远离开那个爆破坑,这东西把炸药包送上天以后将往哪儿落还真挺难说。毕竟是穿越众自制地土炸药,以前又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测试,搞不好本该被抛出去的炸药包直接在坑里爆炸也说不定。
为此王海阳拉了一根长达三十多米的导火索,点燃后又逃出去四五十米远,这样他们距离那个土坑足有一百米。基本是安全了。
本来北纬是要求点燃导火索以后就直接走路的,但其他几个人都想要下效果,于是只好在原地多停留一会儿。化学组提供地导火索总是比他们宣称的燃烧时间要长,等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到从土坑那边传来一声炸响。
因为炸药包是被泥土埋起来的,这响声有点发闷。不过很快,在明军营寨中就爆发出一团巨大火光,伴随着无比猛烈的巨响,连大地都在隐隐震动。
“这二踢脚效果不错……快走吧。”
在北纬的催促下一行人踏上归途,此时身后那明军大营活象一个被灌了水的蚂蚁窝般完全骚动起来,大批明军象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一通混乱之后似乎向周围派出了更多地巡逻队。
然后这边就再次听到了手榴弹的爆炸声。北纬的陷阱可真是一点没浪费。
当天晚上明军有没有能再睡觉这边不清楚。不过从这一天起这支明军就始终处在某种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
白天行军时道路上偶尔会莫名其妙的发生爆炸,爆炸次数不多,每次炸死炸伤的人也不多,最多不过五六个,除了踩响地雷的倒霉蛋外旁边人多半只是腿脚受伤。但这些地雷埋设地毫无规律可言。有时候在路中间;有时候在路边;有时候轻轻一绊就炸飞一条腿,有时候却一整队人踩过去都没事,直到后面辎重车压上去才炸;有时候间隔十几二十里都没地雷;有时却能连续炸响两三个……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骚扰小分队埋地雷比较随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地雷本身地质量也参差不齐,本来就是些测试品么。
到后来这些明军也学乖了。他们竟然派出一支小部队拖着几根粗大圆木走在队伍前头。这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前面那些探路的一样会踩地雷受损失,不过至少从心理层面上,后面大部队里的人会感到比较安全,避免造成全体人员因高度紧张而导致的精神衰弱。
至于前面的探路人?反正每过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人上去,谁碰到算谁倒霉吧。
到了晚上,那就更惨——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从外面突然飞进一个巨大可怕的飞雷,“飞雷所至。皆为齑粉”——这是军中文士写给上面的报告。实际上比这更厉害。那东西一次能在地上炸开一个方圆四五丈的大坑,爆炸范围之内不会有任何幸存者。周边的人也往往被震死。身体没外伤,但内脏大出血。
明军当然也曾试图搜索和追赶袭击者,但在晚上他们唯一的照明手段只有火把,举着火把追出去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还要当心踩到绊发雷。
白天追杀他们只尝试过一次:明军统帅组织了一支超过一百人以上地精锐突击队当先开路,其中包括了二十多名骑兵……结果远远听到一通乒乒乓乓地声音,等他们大部队赶到时,地上只剩下一地尸体,还有七八个重伤的……连马匹都被牵走了。
“髡匪火器犀利无比啊……”
吓破了胆的幸存者们都这么说,详细询问下来,和当初澹州千户所那些官兵说的话差不多,不过问起对方的人数倒确实不多,似乎只有十来个人。
结合先前谍探们送来的,那些短毛意图逃走的情报,明军指挥官很自然做出了如下判断:这些短毛拥有非常强大地火器力量,甚至可以以一敌十!
十几个人打败一两百明军,这并不稀奇,倭寇和海上红毛人都能做到。但他们人数毕竟太少,终究不足以对抗朝廷数千大军。所以他们尽量在这路程上阻挠己方地行军,大约是想给后面人争取更多逃走的时间。
自以为已经抓住对方地行动脉络的明军将官愈发急切,决心不惜代价也要催动全军尽速向前,务必将那些短毛匪徒一举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