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绿被问得一脸迷糊:“没装错啊,姑娘写好后婢子就直接装起来了。』”
邓老夫人听冰绿这么一说,再看手中经文一眼,忍不住抬手揉揉眼。
莫非是她年事已高,老眼昏花?
邓老夫人虽养出来两个金榜题名的儿子,可她并不是什么才女,且守寡这么多年独自拉扯儿子们长大,更是缺了吟诗作对的那根弦,对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可乔先生的字她还是认得的,谁让那位老先生太有名了呢?
“这么说,这就是你们姑娘写的?”
冰绿点头如小鸡啄米:“是的,是的。”只是老夫人语气怎么有些不对劲儿?说好的表扬呢?
小丫鬟正寻思着,邓老夫人已经起身:“去雅和苑!”
冰绿愣了愣。
青筠瞥了她一眼,面带讥笑。
三姑娘为了讨好老夫人真是豁出去了,可也别把人当傻子哄啊,就连她一个丫鬟都能看出来这字漂亮得过分了,老夫人能看不出来?
这样明目张胆的弄虚作假,老夫人不恼才怪!
冰绿稀里糊涂随着邓老夫人回了雅和苑西跨院。
连日阴雨,今日好不容易见晴,乔昭抄完佛经了却一事,于是走出房门在院子里随意溜达。
她走至墙根处,忽然蹲了下来,伸手触摸石榴树下的一株小小野植。
跟在身后的阿珠见那野植小巧肉厚,颇为好奇,不过她生性寡言,自然不会如冰绿一般开口问。
乔昭抬了头,对阿珠笑道:“阿珠,去取花铲来,我给它挪个地方。”
“嗳。”阿珠没有多问,应了一声扭身进了屋子。
邓老夫人走进院子时,正见到小孙女手握花铲蹲在石榴树下挖草。
老太太顿时忘了来意,走过去问乔昭:“三丫头,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倒是觉得这举动没什么,要是被东府那位乡君知道,该声嘶力竭批判这丫头举止粗俗了。
乔昭仰起脸,笑着解释:“我给它挪个地方,它被石榴树挡着长不好。”
邓老夫人不由乐了:“一株野草挪什么地方,生在石榴树下还委屈了它不成?”
乔昭已经把野植完整挖了出来,认真解释道:“石榴好吃,它也很有用处。”
“那你说说,它有什么用处?”
“这是血山草,能止血镇痛的。祖母您说,用处大不大?”
邓老夫人颇为惊奇看了乔昭手中不起眼的野植一眼,更惊奇的是小孙女的见识,不由问道:“你如何知道这个能止血镇痛?”
“来京城的路上,李爷爷教我的。”乔昭平静回答。
她从来没打算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伪装一时易,伪装一生难,如果不能痛快做自己,那么重新活过的意义何在呢?
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实在的原因:要伪装的人太蠢,这对乔姑娘来说难度略大。
很多事情如果往好的方向展时,只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便很容易被人接受。在大梁,懂得医术的人受人尊敬,远的不说,就是富贵人家府上养的粗通医理的婆子,地位都不是寻常奴仆可比。邓老夫人心中惊奇,却没多想,感叹道:“那位李神医居然还教了你这些。”
乔昭寻了向阳处重新把血山草种下,交代阿珠几句,净过手冲邓老夫人重新见礼:“祖母,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呃——”邓老夫人想起来意,一时有些尴尬。
祖孙二人刚刚还就一株野植愉快沟通过,现在就翻脸是不是不大好?
“咳咳。”邓老夫人清了清喉咙,伸手从青筠那里拿过乔昭抄写的经书,问她,“三丫头啊,你真爱和祖母开玩笑,怎么把乔先生的字帖送过去了?”
乔昭眨眨眼。
看来是小姑娘黎昭的认识出现了偏差,这位老夫人于书画一道并不精通。
乔昭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看轻了邓老夫人,从她最开始学这些时祖父就教导过她,琴棋书画不过是怡情养性而已,世间学问不可拘泥此道,若是为之走火入魔便落了下乘。
“祖母,乔先生不曾抄过佛经。”乔昭委婉道。
“所以?”这次换邓老夫人眨眼。
“所以,这是孙女抄写的啊,您不是送来祖父留下的端砚,鼓励孙女努力练字嘛。”乔昭理所当然道。
邓老夫人脸色顿时精彩绝伦。
别闹,要是送一方砚台就能写出这样的字来,那京城笔墨铺子里的好砚台早就被一抢而空了。
“祖母您闻,墨香犹在呢。”
邓老夫人真的低头嗅了嗅,淡淡的墨香令她不得不信小孙女的话,看向乔昭的眼神格外震惊:“三丫头,你什么时候练出如此好字来?”
再敢说是因为她送砚台,她可就急了。
乔昭觉得还是要给邓老夫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一脸无辜道:“母亲多年前就买来许多乔先生的字帖让我临摹。”
邓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这个她当然知道,可这丫头的字一直不怎么样啊,不然那年为何因为这个遭了东府耻笑?
难道三丫头一直深藏不露?
“三丫头,你既然能写这样一手好字,以前为何没有显露出来?”邓老夫人试探问道。
“呃,不是怕二姐生气嘛,就和大姐一样。”乔昭笑眯眯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从来是恩怨分明的脾气,既然大姑娘、二姑娘冤枉起人来驾轻就熟,乔姑娘自然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话邓老夫人立时信了大半。
多年来东府一直强势,邓老夫人虽不是绵软脾气,可碍于两个儿子的前程,加之唯一的孙子年纪尚小,自然不会与姜老夫人针尖对麦芒。
两府姑娘中二丫头是独一份,被所有人捧着哄着,大丫头琴棋书画分明比二丫头高明,可只要是露脸的时候定然比二丫头稍逊一筹。
邓老夫人这些年瞧在心里,对自幼丧母的大姑娘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真没想到啊,原来三丫头也是如此!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乔昭肩膀:“以后不必如此了,祖母愿意看着你们都长能耐!”
反正她的大儿子要蹲在翰林院编史书到老了,爱咋地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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