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芹泉到粟城,一路上有很多适宜打阻击的地方,当初松下联队撤退的时候,正是利用这里的地形,节节阻击,可是,松下清一一心只顾逃命,留下的阻止部队兵力过少,没有对追击部队构成威胁。
每到一处,唐秋离就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并且向每个团长详细交代任务,不要求死守阵地,采取各种行之有效的战术,以迟滞追击日军行动速度为主要目的,为部队在粟城布置争取时间,给日军杀伤后,立即往黄崖洞方向转移,不必等待与主力部队会合。
一定要注意,返回黄崖洞的路上,尽量避免和日军发生接触,交给你们一个团,希望你们能完整的带回来,唐秋离一再重申命令,他可清楚自己的部下,那个不是看见日本人就眼红的,打得性起,被日军黏住,撤不下来,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一路留下阻击部队,到达粟城东门的时候,天色放亮,身后,隐约传来激烈的枪声,阻击部队和追击的日军交上火了,粟城,在黎明的薄光之中,显得更加荒凉和压抑,也许是见证了无辜的三千冤魂,城市上空,似乎飘荡着一股哀怨和悲伤。
部队迅速进入城里,此时,唐秋离的手里,只有两个团的兵力,大家对师长的做法很不理解,大批日军在疯狂的尾追,正是需要兵力的时候,师长却不断的把兵力分散,偌大一个粟城,两个团的兵力,是万万守不住的。
大家都带着疑惑,猜不透师长究竟要干什么,马朝阳实在忍不住了,他的手里,就剩下一个团,连迫击炮都没有几门,留给其他负责阻击的团,机枪成了重火力,如果是穿城而过,继续撤退,那到问题不大,看师长的架势,要在粟城固守啊?这还不是拼命的打法吗?
他正心里嘀咕着,命令他过去开会,空荡荡的大屋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屋子里很多人,两个团连以上军官,都集中在这里,唐秋离负手而立,背对着大家,目光穿过黎明的天空,凝望着远方,寒风从没有遮挡的窗户吹进来,吹动他斑杂的头发,寂寥而沧桑。
马朝阳和师部几个主要军官对视一下眼神,他们猜不透师长的内心想法,几十个经历无数战火的军人,就这样看着他们师长的背影,希望能从背影里,解读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唐秋离缓缓的转过身来,目光如古井般幽幽,“马旅长,姜旅长,命令部队,在粟城主要街道上,埋设地雷和大量炸药,其他各处,均要埋设炸药,派出两个连,带着步话机,听到命令后负责引爆,部队立即抢占西门外制高点。”
他看大家多少有些不理解,缓缓的解释到:“因为我们撤退迅速,再加上沿途的阻击部队,我们已经和追击的日军,拉开一定的距离,从两翼包抄根本不可能,日军只能直线追击,这是给他们准备的礼物。”
大家这才明白,师长根本没打算在粟城固守,山虎忍不住问了一句,“粟城怎么办?”唐秋离幽幽的说道:“就让粟城和追击的日军,一起化为废墟吧,粟城,只能留在记忆之中,它让我感伤,将来,我们要在废墟上,建设一个新粟城,大家分头准备吧!”说完,长叹一声,似乎在纾解内心的积郁。
独立师部队撤离的速度,大大出乎日军师团长的意料,炮击过后,后续攻击联队,没伤一人,占领了所谓的独立师阵地,看到的,只是被炮弹翻过一遍的冻土,遍地的弹坑,连一个中国士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情况被迅速汇报上去,从山口到日军师团长,都慌了手脚,好不容易抓到唐秋离的尾巴,就这样让他溜掉了?从上到下的命令都一样,追!不惜任何代价,决不能让唐秋离跑掉,唐秋离这一全线撤退,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把进入太行山区的日军,都吸引到粟城方向,好似一条瓜秧上,连着一串的瓜蛋儿,最前面是日军的一个联队,后面是师团主力,再后面,是两个师团的日军,其他方向的日军,也纷纷围拢过来,摆开一字长蛇阵,烟尘滚滚,浩浩荡荡,目标指向粟城,那是唐秋离部队逃跑的唯一方向。
追击得并不顺利,沿途,不知道遭受多少次阻击,淬不及防下,虽说没有伤筋动骨,可被突然猛揍一拳的滋味,更不好受,断手断脚的士兵,鲜血淋漓的尸体,拉开架势准备开打,对手忽然失去踪影,呐喊着冲上阵地,连独立师部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折腾几回,日军的追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山口急了,这不是明显的迟滞追兵的阻击战吗,为的就是掩护唐秋离的主力部队摆脱追击,这些猪头,对他们讲了多少次,太行山区独立师的兵力不多,还一个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山口给追击部队下达了死命令,不要和沿途的独立师小部队纠缠,如果让唐秋离跑掉,你们前线的指挥官,准备上军事法庭吧,或者自己剖腹自杀谢罪,唐秋离的蛇缠战术,立即失去了作用。
日军不敢不顾的猛往前跑,遇到阻击,立即分出小股部队进行还击,主力连停顿都没有,真是踏着同伴的尸体在前进。
追到粟城西门外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先头的一个日军联队,一头撞到铁板上,被马朝阳旅和姜雁鸣旅各一个团的部队,迎面一拳,打得弃尸千具,连连后退,紧随其后的一个日军联队也赶了上来,两个联队合兵一处,还是没有攻动,战斗僵持在粟城西门外围高地。
得知消息的山口和日军师团长,惊喜异常,天皇保佑,总算没让支那魔鬼跑掉,立即进攻,不间断的进攻,到达一支部队,马上投入攻击,在粟城干掉唐秋离,成了日军各级军官们的唯一心愿,并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山区的冬天,太阳落山得很早,刚刚六点多钟,晚霞已经敛去最后一抹艳红,日军越聚越多,击退日军又一次进攻后,唐秋离看看朦胧的暮色,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部队穿城而过,刚刚到达东门,日军的追击部队,已经从西门而入,先头的日军到达东门的时候,日军主力正蜂拥着冲进城内。
站在东门外的一个山岗上,唐秋离看着一队日军出现在视野里,“开始吧!”他淡淡的命令到,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粟城,笼罩在一片烟尘和火光之中,带着它曾经的祥和与安宁,带着它惨遭屠戮的冤魂,化为一片废墟。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天际,浓浓的硝烟,纵使寒风也吹不散,谁也不知道埋下了多少地雷和炸药,连指挥部队的马朝阳和姜雁鸣,也不知道具体的数量,只知道很多,全部的家底儿,都埋在了粟城地下,估计能把粟城翻两个个儿,从地图上抹去。
唐秋离久久的凝望着火光中的粟城,似乎要把这火光笼罩的山区小城,印在脑海里,熊熊燃烧的火光中,他依稀听见小城痛苦的呻吟,“走吧!”他轻声说道,收回目光,转身离去,分明感觉到,满场火光,炙烤这他隐隐作痛的心。
无法知道日军的伤亡数字,关于粟城爆炸,日军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只知道,独立师负责分段阻击的各团,在返回黄崖洞的途中,没有和日军发生过一次接触,唐秋离他们也是一路平静,于两日后,安然抵达黄崖洞根据地。
他不知道,发生在黄崖洞周边的芹泉、粟城战斗,牵挂着留守在黄崖洞的每个人的心,留守在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只有独立师后勤部长兼黄河流域战区联合勤务司令部司令,陆军少将张全一个人,其他的大将,都领兵在外,分散各方,和日本人血战。
他不是军事干部,对打仗一窍不通,当黄崖洞警备旅调出去的时候,他也感觉形势不太好,部队在芹泉受挫,日军重兵云集,消息传来,他急的六神无主,连忙找来独立师编练指挥部指挥官吴洪涛商量对策。
如果师长撤不下来,只能把黄崖洞现有的,正在训练的新兵武装起来,赶到芹泉增援,说起来,在编练指挥部接受训练的新兵,足足有十二万三千余人,再加上后来的井陉煤矿工人两万八千多人,可以动用的新兵,达到十五万人以上,这是他俩的最后决定。
可是,战斗力呢?将近三分之二的新兵,刚刚学会瞄准射击,这样的部队拉上去,能打仗吗?他的心里没底儿,吴洪涛的心里更是没底儿,只能做最坏打算。
后来,又接到师指紧急电报,梅婷身负重伤,正在往黄崖洞来的路上,命令基地做好抢救准备,老头儿当时就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跟在师长身边,也会受重伤,那师长呢?他没事儿吧?张全的心里“咯噔”一下。
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一切,黄崖洞什么都不缺,有太行山根据地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然后,他就站在入口处,心急火燎的等待着山虎他们,一袋接一袋地猛抽烟锅,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警戒哨位,看到山虎他们没有?有车灯光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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