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体会到了屋子里的人,那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在大家温和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少年慢慢的走过来,巴特尔上去一把拽住他,硬要把他的破衣服扒下来,这个少年死活不让。
可能是巴特尔有过从小流浪的经历,看到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叫花子,同情心大起,对他特别的关心,俩人一个要扒,一个说啥都不让,争执得不可开交,一旁的小玲笑着把他叫过来,让他先去洗澡,他才扭捏着走进浴室。
巴特尔还在嘲笑这个少年,说是大小伙子,像个姑娘家,不爽快,山虎也很是赞同,这俩人说着就笑起来。
唐秋离在一旁沉着脸,山虎和巴特尔笑了一会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待看到唐秋离的脸色,俩人一缩脖,蔫吧了。
唐秋离把他俩暴训一通,训得俩人都快缩进沙发里去了,汗珠子在脑门上不断是冒出,他俩也知道,这次闯的祸不小,要不是唐秋离有俞济州这方面的关系,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还是小玲见到势头不对,把话头岔过去了,唐秋离还是很尊重小玲的意见,这俩人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见到他俩灰溜溜的样儿,唐秋离又可气又好笑。
浴室们一开,那个少年低着头出来了,身上套着小玲的一件衣服,显得有点大儿,也不知道他在哪找到的。
他的出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细看之下,都愣住了,这是个十四五岁俊秀的小姑娘,长得很讨人喜欢,身上有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清丽脱尘。
看到大家都直眉楞眼的看着她,小姑娘绯红了脸,羞涩的低下头,这边的巴特尔更是呆头鹅一样,他咋的也没有想到,这一眨眼,乌鸦变凤凰,原来以为捡回一个小弟弟,那曾想是个小姑娘?
还是小玲清醒得快,满心欢喜的拉着小姑娘的手,咋的也看不够,越看越喜欢。
山虎用胳膊肘捅了捅巴特尔,巴特尔这才清醒过来,山虎朝着小姑娘一努嘴,巴特尔忽然脸红了,自己一直拿她当做男孩子,也就没有了顾忌,拉拉扯扯、拍胸贴背的,想到这里,巴特尔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巴特尔的窘态,看在唐秋离和小玲的眼里,他俩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笑,巴特尔和这个小姑娘的脸都更红了。
这个小姑娘姓白,叫白落羽,父亲是上海滩有名的富商,家境非常优越,在上海圣约翰女子中学读书,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因为他父亲在生意上不肯和日本人合作,被日本商人设计陷害,父母双双抓进监狱,日本人又买通了上海市政府的某些当权人士,白家的产业,都落入日本人之手。
她的父母也下落不明,白落羽多方打听,也没有消息,往日那些与她父母交好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肯收留她,失去了生活来源的她,只好流落街头,为了保护自己,只好女扮男装,吃了不少的苦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如何谋生。
实在饿得受不了,去大饭店门口讨饭,哪知道,这些大饭店的人也黑心,不但不给点儿残羹剩饭,还把她拳打脚踢的赶出去,后来,干脆叫来警察,就这样,她被丢进了监狱,都三四个月了,也没人理她,要不是巴特尔和山虎,她还不知道在里面待多长时间呢?
白落羽说着,漂亮的大眼睛里,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大家都是一阵沉默,日本人又做下一桩罪恶,巴特尔更是气得拳头攥的咯咯直响。
其实,在白落羽的身上,还有着更大的秘密,只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罢了,听着这个身世悲惨、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句句含泪的说完经过,小玲更加疼爱这个刚知道的小妹妹。
唐秋离始终没有说话,在白落羽诉说着她的遭遇的时候,他一直仔细的观察这个小女孩儿的一切,他相信白落羽说的都是真的,可他总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还有秘密。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多疑,可是,日本人是无孔不入,手段很厉害,尤其在上海,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在这里展开,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日本人做的这么天衣无缝、未卜先知,自己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何况,也不能派这么一个小女孩来做卧底。
他现在头疼的是,该如何安排白落羽的去处,打发她走,于心不忍,要是那样的话,白落羽还会流落街头,让她去天津早秋泉,也不是好办法,这么远的路,一个小女孩儿独自一人,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自己的人手又抽不出来。
何况,又给秋泉增加了负担,天津那面的情况,要比上海严峻得多,托付给俞济州,那么,白落羽未来的人生道路,就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他可不想让这么个可爱的小女孩,进入到军统那个大染缸里,并且,最终的历史结局,唐秋离心知肚明。
没办法,唐秋离把小玲叫到一边儿,看她有什么好主意。
小玲也是很为难,那边,巴特尔和白落羽俩人谈的很投机,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就熟络了,白落羽从内心里感激这个,把她从火坑里解救出来的好心少年。
而且,巴特尔那嫉恶如仇、古道热肠的性格,一身好武功,让她内心里有一种安全感,不自觉的把巴特尔当做最亲近的人。
看着他俩谈的投机,小玲忽然有主意了,就把白落羽也送到德国去读书,也和巴特尔互相有个照应,俩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强,再说了,白落羽的文化程度,也比巴特尔高出很多,她会帮助巴特尔的,对弟弟也有好处。
唐秋离一琢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小玲说的有道理,他最担心的是,弟弟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风俗各异,现在有个人陪着他,也能安心在德国学习。
他朝着小玲伸出大拇指,这个办法好,白落羽听到要送她去德国读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得张着红润的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样从天而降的好事,做梦也不会想到。
要说这小丫头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马上乖巧的跪倒在地,当场认了唐秋离做哥哥,小玲做姐姐,唐秋离笑了,这个丫头是个聪慧的女孩儿,很能看清形势,有她在身边,可以放心弟弟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俞济州,托付他给白落羽办理一切手续,俞济州很是奇怪,当明白了是那个,一起被从监狱里救出来的小叫花子时,对唐秋离的义举很是钦佩,爽快的答应了。
巴尔特听说去德国有了伙伴,乐得一跳多高,再也不孤单了,他忘情的一把抓住白落羽的手,光顾着傻笑了,看到巴特尔这样,白落羽忍不住红着脸“扑哧”笑了,屋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两天之后,他们登上了轮船,这是一艘德国籍的豪华邮轮,俞济州亲自到码头相送,当他看到那个小叫花子,变成一个亭亭玉立、气质高雅的美丽少女时,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唐秋离他们初次见到白落羽时的情形。
唐秋离他们在头等舱,用他的话说,咱们也不是没有钱,这是日本鬼子出钱让咱们享受的,出门在外,不给中国人丢份儿,倒是这些船票的费用,着实让小玲心疼了一阵子。
船上的各种设施齐全,可以这么说,这就是一座在海上漂浮的乐园,只要你有钱,可以得到最好的待遇和最高级的享受。
鸣着长长的悠扬汽笛,轮船缓缓离开码头,小玲和其他人都在休息,唐秋离却无法平静,一个人站在最上层的甲板上,看着渐渐远离的城市,一切都变得模糊,一股特别复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习习的海风,吹动他的黑发,这也许就是那些离乡的游子们,都有的情绪吧,他还会回来,而那些从此再也无缘,踏上祖国土地的游子,这最后的一眼,是否终生印在他们的心里,至死无法忘怀,现在,祖国母亲虽然贫困、积弱,但是,在海外游子的心中,那缕缕乡音、浓浓乡情,是终生无法忘怀的美好记忆。
城市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眼前是水天一色的苍茫,这是唐秋离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祖国,无论在前世还是今生,他忽然理解了那些远在海外的游子,心中最珍贵的,是临行前,那掬祖国母亲的泥土,历经岁月的沧桑,依然可以闻得到它的芳香。
他忽然热泪盈眶,不知道为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身旁走过的外国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英气逼人、气质高雅、满眼泪水的中国少年。
但他年轻英俊却又饱含沧桑的脸上,那深深的哀思和眷恋,却莫名的拨动了他们的心弦,这个少年的心里,一定有许多故事,没有人去打扰他,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有一丝感动。
一双手,轻轻的挽住他的手臂,如花的脸庞,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熟悉的体香,把他从惆怅的心绪中拉了出来,只有在恋人身边,他的心情才会平和。
他和小玲都没有说话,只是相对一笑,唐秋离把目光重新投向大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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