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地什么的,其实臣弟一点都不在乎,”定王思索了一番,开口用商量的语气问道:“陛下,是否可以将军校的同学,借我一些。”
“有何不可呢?”徐梁微微一笑,拍了拍定王的肩膀道:“不仅仅是军校的同学,我可以借给你,在国内你也可以招募一些精兵强将过去,这样吧,我让兵部给你一支编制,一个加强旅团的人马,火铳兵配备五千人,另外辅兵一万五千人,此外还有三千民户,铁厂、矿场的匠户也给你一些,朕让你是去做事的,不是让你享福的,自然要给你足够的资源。”
定王闻言,起先都是兵事还好一些,后来听说还有民户,当下有些紧张问道:“陛下,我这是还要分管民政吗?对于民事,臣弟可是一脑子浆糊啊!”
“那是你的封国,怎么可能万事让你劳力劳心,一切都有老祖宗的规矩来,朕会吩咐吏部和内阁商讨,给你配备官员团,他们都是成熟的积年老吏以及一些年轻的官员,干事情不会出大岔子的,你只需要关注好他们的廉洁问题即可。”徐梁说道。
“至于你去了高丽之后的首要任务,其实也很简单,首先要改变高丽子民吃不上饭的情况,眼下没有了鞑子和倭寇的欺辱,有大明坐镇,高丽起码会进入几十年的和平状态,你要让高丽子民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其次是发挥高丽的资源优势,那里的皮毛和高丽参都不错,可以贩卖到大明或者海外。”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和我说,无论是兵马,还是军械,亦或是民众,只要你开口,朕都会尽力满足你,朕是你姐夫,这种事情不要与我客气。”
定王越听心里越是有底气,最后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这事情也没有那么难。”
徐梁笑道:“有如此强大的大明帝国给你撑腰,有几百年丰富的经验供你借鉴,本来就不难。只要你不要学习那些恶藩做那些让朕头疼的事情就好了。”
定王看着陛下鼓励的目光,心中自然有了几分跃跃欲试之心,好男儿在世间,谁不想建功立业呢?
只是一想到,自己离开京师,怕是此生难以见到姐姐和兄长,心中顿时有多了几分难舍之意。
徐梁知道,这是大明藩王的传统,却并不是祖宗法制的铭文,看着弟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低声说道:“定王,作为藩王,朕决定你们以后要定期会京述职,以重皇权,而且朕说不定等你那边儿发展起来,也要带着皇后去看你呢。”
定王的眼神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心中再也没有对徐梁的一份芥蒂,作为一个夺国的君主,他觉得徐梁的所作所为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下叩首道:“大明高丽一藩,世世代代终于陛下,永不背叛。”
徐梁上前搀扶起定王,抚了抚他的头发,宠溺的说道:“后人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将来国朝君主不贤,说不准还要尔等清君侧呢。朕作为一国之君,怀揣天下,不可以为后世子孙考虑那么多。
朕只希望你们这些亲人,能好好的在这世间活着,只希望我们这一代人,为这天下做出足够多的贡献,定王,你能明白朕的心意吗?”
定王激动的哭泣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陛下恩泽,何止千世,臣弟及臣弟子孙,千世不敢忘。”
这一次,徐梁笑了笑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既然就藩,皇帝自然要为他们准备大婚。
在大明这片土地,没有结婚的人,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而徐梁口袋里的钱,自然要大大的破费一番了。
首先得给定王成婚。
按照大明皇室不与勋贵之家结亲的传统,朱慈烺也想找两个小户人家的女儿给自己这两位弟弟。
“高皇帝当年为诸王择偶,也是从功勋之家选的啊。”徐梁对此并不认同。
成祖的皇后就是徐达的嫡长女,而且徐达的另外两个女儿也分别成了代王妃和安王妃。
懿文太子朱标的太子妃常氏,就是常遇春之女。
建国之初,徐梁在订立新的国策的时候,其实也考虑过建立某种主义的国家,给国家打上属于他的属性。
但是后来还放弃了,因为他琢磨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是国家属于某种主义,历史的车轮就能放过这个国家。
主义之下,过得好的,未必是普通的百姓。
所以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结果国家的问题上,至于数十年后,乃是一百年后,国家的矛盾积攒到了一定阶段,有他打下的良好基础,肯定有人站出来,改革变法解决这些问题。
如今大明这艘巨轮,在自己的掌控下,开的非常平稳,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累死西方也追不上的程度,他没有必要操这份闲心。
不过眼下,大明发展的情况,却让徐梁隐隐的产生了警惕的心思。
因为眼下,大明有了传说中的门阀资本主义的影子。
在他的引导下,大明的世家没有顽固不化,而是朝着工商业快速迈进,新的行政官,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为天下百姓服务的觉悟,一样想着为强大家族开枝散叶的事情。
这证明,积累在华夏民族脑海里几千年来的家国情怀,是不可能改变的。
即便是徐梁可以打败强大的李自成、多尔衮,也打败部落藏在人脑海里的根深蒂固的思想。
尤其是,徐梁也摸不清楚,这些思想是不是错的。
因为他知道,后世有人为这个做过努力,也曾经改变过一代人,两代人,但是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他心里很清楚,他没有伟人的魄力,也没有这种改天换地的实力。
如果他不能给大家利益,即便是龙椅也做不稳当。
倒不是徐梁怀念这个位置,而是徐梁自信,如果不是自己做龙椅,那么换上来的人,肯定没有自己做得好。
这种情况下,如果皇室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要么被他们抛弃,要么就是再来一次“宰肥羊”。
显而易见,徐梁“烹牛宰羊且为乐”的行径会让日后势家心存谨慎,子孙要想效仿未必有那么容易。
而且没有国变这样的天下大事,要想将兵权从领兵势家手里夺回来也不容易。
所以联姻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势家借助帝室伸张气焰,帝室借势家以自我巩固,利益一体。
与小户人家结亲,无论政治利益还是经济利益,都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当然,这种势利的小人之言不是皇帝该说的,甚至想一想都是罪过。
不过,其实徐梁很清楚,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改变这种家国天下的情怀,是人就是有私心的。
这一点,其实包括他自己。
自己在改变这个时代,这个时代也在改变着自己。
人在历史的大潮之中,何其渺小啊。
“军中不少将校为大明出生入死,朕不知如何犒劳封赏。所以想两家联姻,结世代之好。”徐梁思索一番说道。
朱慈烺考虑一下,谨慎说道:“陛下,祖宗以小户女尚宗室,实则是担心外戚擅权。定王就藩高丽,会不会也有类似的风险呢?”
这就是传统的负重,两汉的外戚擅权实在给后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点上朕倒是不担心。如今实在没有外戚擅权的土壤了。”徐梁笑道。
两汉外戚的擅权与当时的官僚制度和社会制度有关。
外戚一朝登天,动辄成为三公九卿乃至于宰相,于是大肆提拔门人。使得朝中尽是私人。这是官僚体制的不成熟。
在地方上,外戚大量吞并土地,占据人口,成为豪强,甚至有了对抗朝廷大军的底气。这是社会生产关系单一。
当历史车轮滚到大明这个路段,官僚制度格外发达。别说外戚,就是相权超过唐宋宰相的首辅,谁能做到满朝私门?而且日后官僚由公务员晋升,公务员出自各大学校,科举官难得实权,权责分明,脉络清晰。
就连权相的土壤都被削弱了,何况外戚?
至于占据社会经济影响力,日后也不是买几块地那么简单的事了。随着社会产业分工的细化,基础行业被朝廷、皇家控制,其他的利润产业也会在势家之间瓜分。没有任何根底的外戚不可能挤进既得利益集团,最多只是吃些边角料,想改换门庭却没那么容易。
这也是徐梁选择勋贵联姻的原因,每一次联姻都应该是皇家的壮大。而不是削弱皇家的力量。
“陛下,可有什么人选么?”朱慈烺问道。他知道陛下在识人方面还是很不错的。不然为何徐梁打下了偌大的基业,而父皇就丢失了江山呢?
“高燕有个女儿,如今已经十八了,却是可以考虑许配给定王。”徐梁道。
对于定王,徐梁倒是没有小气,直接拿出了自己眼下,最为宠信的两员虎将之一的高燕的女儿。
朱慈烺知道高燕,但是因为他手下的将校过于跋扈而不很高兴。而且他觉得高燕过于炽手可热了,将来他的后代未必会有特别好的下场,所以他也不喜欢。
“陛下,还有其他的可以选么?”朱慈烺问道。
“还有的话……”徐梁想了想,“前蓟辽总督卢象升的侄女,卢象观的女儿。年龄也还合适。而且江南卢氏也是地方大族,世代书香,子女忠君体国,可以为定王媳妇。”
朱慈烺眼睛一亮。道:“这个不错。”
皇后听了也觉得是户好人家,点头道:“只不知道容貌、妇德如何。”
他们只是知道是书香门第,但是对于人家姑娘的具体情况,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徐梁笑道:“朕见过,绝对没有问题。”
皇后轻轻咦了一声,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也没有往深处多想,更没想到皇帝为弟弟选中的媳妇竟然是个女军官。
定王对此完全没有发言权,这种事都是父母之命,如今父母不在了,自然是姐夫、姐姐做主,哪里轮得到他来反对?
倒是卢家对这门婚事有些纠结。一方面担心卢象观的仕途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又担心女儿实在嫁不出去。
退一万步说,如果卢木兰的确难嫁,那索性当老姑娘也好,人家也是大明的大校军官啊!
在军中那也是战功显赫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军中新贵,抢着和她成亲的。
徐梁只好亲自写了私信,保证不会因为这场婚姻影响卢象观的仕途。对于卢象观这员能臣,徐梁还是非常喜欢的,而且徐梁也是从心底敬佩卢家在国变这段时间的表现,所以一直抱着重用的念头的。
卢象观上了千言书加以解释,但终究还是答应下来。徐梁为了证明自己言而有信,在事情敲定之后还特意加了卢象观散衔,又安排吏部提拔了几个卢氏子弟。
虽然这些卢氏子弟的任官都在朝鲜、辽宁,但也显示出当今圣上对于姻亲家的态度。
再也不是一味的防范了。
对此大家都很高兴,最不高兴的就是卢木兰本人。这位姑娘过惯了在军中的日子,对于结婚生子一时间根本没有概念。
不过她也一样,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尤其是这个媒还是皇帝保的。
她不得不提交退役申请书,理由只有充满怨气的五个大字:成亲生孩子!
秦良玉对此也很不满意,她十分看好的一位训导官,竟然就这么被人抢去了。
而且一个藩王妃能干什么?能对国家有什么用处?这种花瓶样子货满大街都是,有必要从军中找么?
不过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卢木兰终究还是在六礼齐备之下,嫁入了帝室,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弟媳。这位弟媳第一次家人身份见到皇帝陛下时,下意识地行了军礼,满堂骇然,尤其是新郎定王的脸色都青了。
“其实我觉得定王妃不错啊。”
定王从宫中出来,回到十王府街的宅子,脱下朝服换上了军装。他也已经办理了退役手续,不再是大明的军官,这套军装也摘了肩章,就如一个寻常的退役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