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津卫到京师的路程其实只有三四百里元,但走的却极为缓慢。
往往一日之间只能行进十余里,便要在驿站休息,倒不是路不好走,实在是进京事务过于繁重,朝廷之前根本没考虑到进京之后如何进行工作,若不是皇帝一力压制进京的进城,现在势必焦头烂额。
虽然徐梁属意让明朝宗室先行进京,祭奠宗庙和崇祯皇帝,但是此次进京真正的重中之重,乃是他作为皇帝御驾亲征,如今返回京师的礼仪。
徐梁原本的计划中,六部必须率先充实,但很快就发现第一个被充实起来并开始工作的是部门是鸿胪寺。
鸿胪寺负责皇家礼仪典赞工作,基本上只要举行典礼,就必然要其出马。大明作为一个礼制国家,恨不得事事都制定一套礼制出来,所以此官不为徐梁看重,却是朝中不可或缺的职能部门。
有了鸿胪寺还不够,还要礼部出头牵线,这也让李邦华着实辛苦了数日,恨不得早些将礼部差事卸下来。不过今年本该是大比之年,因为神京沦陷的事而耽误了,想来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初必然要补一科。按照惯例,礼部会试是由内阁次辅担任主考官,所以这也是历代内阁次辅们的收获季。
徐梁对于皇帝回家要走哪道门,演奏什么曲目,跳什么样的舞蹈……如此种种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没有实打实的成绩拿出来,这些礼数对国民能有什么样的帮助?仓廪足而知荣辱,物质才是这个世界的基础。
让一群饿着肚子的饥民听雅乐,有半分用处么?
不过这种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当然对于徐梁来说不甚在意的东西,对于明朝旧宗室来说,却显得格外神圣,因为他们的屡屡谏言在朱慈烺面前碰壁,以及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民心所向之后,他们也很快明白,想要妄图复辟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新皇不论是在民间,亦或是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比拟的。
当然,如果不是徐梁力挽狂澜甚至大家伙,现在已经跑到了安南,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才能留住一条性命。
从这一点上来说,徐梁才是对他们最有恩惠的人。
但是看着徐梁从皇极门进入,大家伙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大抵他们家做了几百年的皇帝,忽然换了人,有种不习惯。大家伙心里总是感觉,这京师被蛮子占据着,也比徐梁这个外姓人占据着,要舒服一些。
不过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却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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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辽东战场你来我往,互有胜算。
大抵新军刚刚进入辽东战场,尽管准备充分,但是也因为水土不服,打过几次败仗,但是总体胜利比失败要过。
而且打得也都是大胜和小败。
如今的满清已经不复当日之勇,只能在须臾之地跟大明交交手,真的大军交锋,他们已经完全不是对手。
不过多尔衮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在继续力量,希望重新来过,毕竟已经享受过京师的荣华富贵,忽然来到辽东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非常不习惯。
当然,对于徐梁的仇恨,也是越来越多,恨不得生生的吞掉徐梁,才能开心一些。
满清人从此也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没事儿的时候,就往那边儿看看,似乎哪里才是他们的家一样。
于此同时,徐梁在极其甚大的礼乐之中,身穿金色铠甲,头顶真武盔,骑着一匹神骏的乌云盖雪,马头上还插着两翎雉尾。这是天子戎装,表示自己出征凯旋。
沿途的臣民看着皇帝的戎装,忍不住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这是属于他们的帝王,拯救于他们水火之中的帝王。
徐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但是看着神情激动的百姓和臣子,他知道当自己踏入皇极门的那一刻,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个极其伟大的使命。
自己拯救一个王朝,一个民族的危亡。
不过,这不应该是结束,因为他知道,这个王朝像是一个刚刚除却沉珂的病人,要想彻底焕发生机,还需要很多路要走。
大明的国门在正阳门北侧的大明门,亲征凯旋而归肯定是要去走一趟的。
徐梁抬头见了大明门如故,心中只有失而复得的感触。徐梁却知道这块青金石背面是大清门和蒙满译文,只想知道是否已经打磨处理过了。
从大明门入承天门。就算是入了紫禁城。等徐梁一进承天门,礼乐声声,歌舞引路,长达两里路的仪仗排列端整,一直排到皇极殿。
皇帝到了端门前,端门和午门同时鸣钟奏乐。迎接皇帝回宫。从午门继续北上,过内金水河,到皇极门。这里也就是常朝时御门听政的地方。此刻皇极门已经大开,皇帝在身着朝服的阁部大臣簇拥之下过了皇极门,在皇极殿御座,向天下宣告皇帝亲征凯旋。
如此才算入城礼仪告一段落。
翌日一早,徐梁还要早起换了祭服。前往太庙祭告列祖列宗。尽管这些祖宗都不是他的祖宗,但是他承袭的是朱家的天下,要想不祭拜这些祖宗,必须将这些人请出去,而徐梁先前让朱家人先行祭拜,做的就是这般考虑。
因为住进太庙的,以后肯定不是朱家之人了。重新建造太庙,也是迟早的事情。
再然后还要前往天坛祭天祈年,地坛祭祀皇地祇神,绝对是对身心的巨大折磨。身为君主,徐梁知道,这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是却也是一位君主皇权至高无上的表现,所以他虽然内心觉得非常荒唐,格外认真庄重。
徐梁虽然也很吃力,但精神却很不错。看着有些萎靡的皇长子,语重心长道:你也该好生学学天家礼数,将来皇父年老体迈时,就要你来代祭了。
皇子乃是皇后所出,尚且年幼,在父亲面前,总是表现出几分畏惧之色,让徐梁心中有些不喜,但自己在臣下面前,确实有些过于威严,孩子畏惧自己,也是正常现象――
四月十六,彻底结束了回归京师的一系列礼仪活动,徐梁终于理直气壮地踏上了皇明的权力顶峰。
清晨卯时。宫门开启,官员们早就午门前列队等候了。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徐梁到了皇极门。此时皇极门不会开启,已经设了金坛,左右侍卫持伞、牌而列。
其下是文武两班分东西而立。
明朝朝会的规模是历代顶峰,随着太祖高皇帝年迈之后,方才渐渐简化而随便。即便如此,英宗即位之前,仍旧是百司于早朝奏事。宣德十年正月,宣宗驾崩,英宗即位时只有九岁,所以辅臣提出一日只奏八件事,而且年幼的皇帝只需要按照各部奏事的内容答复某部知道就可以了。
到了成化二十一年,又诏暑寒日奏事毋得过五件。由此公朝决政制度彻底被形式化,这也是嘉靖、万历皇帝不上朝的一个原因。因为即便他们上朝了,也只是一番承接旨的仪式对答。
直到崇祯朝,早朝仍旧没什么改变。崇祯在位的前十七年里,不上朝的日子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天。人们以为这是他勤政的表现,其实是他对仪式的热衷。
今天的早朝却有些不同。虽然明面上还是一些虚应故事的过场,但其中却有一项任免官员的圣旨。这道圣旨之中起用了大量的新朝系低级官员,他们甚至没有资格上朝,只能在午门外叩首谢恩。
这件事虽然是对既成事实的追认,却也是徐梁正式对朝政施加影响的宣告书。
从这次早朝开始,大明的权力中枢重新确立,任何有敢质疑朝廷合法性的人,都意味着两个字:谋反。
《皇明通报》在头版头条发布了早朝答奏的之事,散发天下。
即便是两千里外的江南,也拿到了这期的《皇明通报》,终究有人能够看出其中的意味。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天下大定,又可以恢复往日生活的时候,徐梁却不这么认为。
四川云贵都还处于战争状态,辽东的战事仍在决战之中。国内的经济、民生乱得一塌糊涂,如果不着手整顿,势必会导致自己的新政人去政息。
甚至人还没去,政就已经息了。
几日,然后循序渐进,一旬上朝五七日。继而三五日一朝,最后变成逢己日上朝。
徐梁却觉得这种渐变就真成了懒惰,既然自己这边说了没用,只有让文官们点破了。
徐梁驾御皇极门,开始一天的工作。因为没甚要事,答奏过程一如既往,很快也就结束了。随后徐梁文华殿,开始与大臣问政。
文华殿东西两侧的本仁殿和集义殿已经装修整改,换上了山东运来的无色玻璃,显得格外亮堂。原本在文华殿南面的内阁就此搬进了文华殿内,排位前三的学士阁老在本仁殿有各自单独的直房和公事房,排位在后的阁老在集义殿办公。
如此一来,徐梁在文华殿办公,找几位阁老议事就方便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