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平原,这儿曾经是巨木平原最肥沃的一部分疆土。
而自从黑渊的统治者卢卡斯开始肃清万族战场外围西南区域后,整个西南都沦为了炼狱。
铁血与征服,鲜血与屠杀,成为了西南区域永恒的主题。
所有的反抗者都被埋进了泥土之中。
唯有粟米平原,逃过了最血腥的清洗。
只因为,粟米平原的统治者,十六岁的少女缪萝·歇莱特,是黑渊之主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血亲了。
黑缘之主对于妹妹的纵容几乎没有底线。
即便她高举反叛的旗帜,也依旧得到了黑渊的宽恕,甚至在粟米平原的外围,还有着黑渊的精锐战士为他们抵挡外界的风雨。
缪萝,是卢卡斯仅有的精神寄托了。
好在这位少女虽然与兄长的理念不同,但内心却依旧将卢卡斯视为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她默默接受着兄长的好意,即便有一万次可以离开这片平原的机会,也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往哥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扎上致命的一刀。
于是,这片平原成为了黑渊疆域内唯一的乐土。
以一种微妙的形式,相互对立,又始终和平共存。
肩头的乌鸦轻轻梳理着身上的羽毛,引领卢卡斯走进粟米平原,一路向北,最终停在一个平静的小镇之中。
这儿不算是镇子最繁华的地带,反而靠近郊外。
人烟稀少,但四周种植着许多的作物。
一座显得有些简陋的砖瓦小院静静地坐落在田野旁边,小院的栅栏上攀附着大片大片的黄色花儿,那是一种果实可食用的藤蔓。
而栅栏里,种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一个少女拎着花洒,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时不时拨弄几下白色的花骨朵,嘴角的笑容犹如阳春白雪般动人。
她身姿姣好,面容白净,犹如晨间最纯净的白露般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天使,仅有一边长着白色的纯洁羽翼。
裹着黑袍的青年站在远处,透过栅栏望向脚步轻快的少女,犹如突然被敌人禁锢在了原地,脚步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两滴浊泪一前一后,悄然自脸颊滑落,而后被胸前的黑色布料吸收,消弭于无形。
“她......”
“怎么样,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黑鸦静静地站在青年肩上,语气中似乎毫无波澜,又仿佛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恶趣味。
“是她吗......”
“是,当年离开魔域之时,我带走了她的真灵,只可惜她的灵魂本身就不强,又受到了那样的伤害,原本的身躯是不能用了,我拜托一位生命系的老朋友为她重塑了身躯,而后又拜托了一位心灵系的老朋友为她修补灵魂。”
“只可惜那位生命系老朋友是天使一族的遗老,她老人家年纪比我还大,同时又有些嫌弃我们魔族的血脉,所以按照她的残躯为基,将她的身躯改成了天使族......”
黑鸦语气中似乎有些薄怒。
“至于那位心灵系的朋友,她在修补灵魂时发现你这位小女友的记忆里全是绝望与黑暗,所以自作主张剥离了她的部分记忆。”
一枚漆黑的光球被黑鸦引导而出,静静地悬浮在卢卡斯身前。
“将这份记忆还给她,她就能想起一切。”
卢卡斯伸出双手,捧住那枚光球。
他的脚步开始抑制不住地往小院走去。
一步,两步,直到停在了院子外边。
他静静地看着院子里那个欢快的少女,久久无言。
而后,似乎是松了口气,又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垂下眼眸,将那枚黑球珍重地收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是啊!归根结底,这些记忆就是一场噩梦。
卢卡斯将少女视为黑暗中唯一的救赎,但站在少女的角度来看,她必然是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本就只是被迫相处,互相挣扎的肮脏之人,而重拾那无尽的黑暗梦境。
而现在——黎明已至,春暖花开。
她过的很好。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只由卢卡斯一人珍藏便好。
这样的天使,没有必要再跟他这个丑恶之人扯上关系。
卢卡斯抿了抿嘴,垂下眸子,静静地转身离去。
这一下,直接就把黑鸦给整不会了。
祂费了那么大的劲,不惜用掉了生前积攒的两个大人情,甚至为此差点被某个玩弄灵魂的心灵系老妖婆炼化成使魔,可不是为了让你小子来做个最后的告别,然后放下心中所有执念坦然赴死的啊!
爱她就放她自由?
特么的,跟我卡罗里斯玩尬的是吧?
小子,你完蛋了,我跟你讲,你特么完蛋了!
承受魔主的怒火吧!
嘎——
一声凄厉的鸦啼,卢卡斯猛地一翻白眼,灵魂受到了来自魔族的背刺,直接就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身体软趴趴地往下一倒,脑袋磕在了篱笆上,然后往旁边一弹,一头扎进了篱笆外挖出的水沟里。
突如其来的鸦啼,以及身后篱笆发出的异响,第一时间就惊动了正在浇花的少女。
她急忙放下手里的花洒,跑到篱笆外面来查看。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黑袍人把脑袋闷在水沟里,也不知道是过于口渴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先生?”
她尝试着呼喊对方,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于是只好跑回院子里拿出一把长扫帚,用扫帚捅了捅黑袍怪人的腰子,发现对方有可能是真的昏迷之后,才用扫帚将他翻了出来。
然后,费力拖进了院子里。
对方,好重!
凭借她六阶的修为居然都有点拖不动他。
拖进院子里后,少女拨开他脸上的杂草跟兜帽,总算是看到了青年的脸。
只能说这个男人——很瘦。
瘦的有点不太正常,包括肤色,非常苍白,有一种被活埋了几十年突然从土里爬出来的猎奇感。
但从五官与脸型来看,他正常状态下应该长的不差。
虽然这副装扮与样貌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少女就是有一种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
而且这张脸看久了,既有几分莫名的厌烦,又有一些莫名的亲切。
总的来说亲切是大于厌烦的。
这种厌烦也不是说讨厌对方什么的,大概就是一种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嫌弃对方的感觉,而且这种嫌弃的感觉越来越深。
这男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既让少女有一种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又同时包含着一种想打他一顿的心痒的情绪。
“他大概是与我相识的人?”
少女端了张小凳子,坐在床边,看着男人那张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