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大臣们纷纷附议,帝辛捂着胸口,坐在主座上生起了闷气。
原来还觉得飞廉父子忠肝义胆,一心只为他着想,平时话不多,办事还很牢靠,是个用起来顺手,看起来顺眼的好臣子。
可此时怎么看怎么讨厌。
他身为大王,就想御驾亲征,这有什么错?为什么一个个的就是不答应,要和他这个大王站在对立面呢?
这种日子可真的是受够了,朝歌如同监牢,王廷就像是囚笼,直叫人憋气的很。
可若是时间倒流回到父王薨逝之时,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是选择坐镇边疆,还是主动学习三皇五帝禅让王位给大哥子启,他还是更情愿做大王。
至少大王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被人以势压人,明面上他若是真的一意孤行,想杀谁就杀谁。
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子启的仁慈之上,就像是晁田,战功赫赫又如何?
身为大王的他,一句话就可以让晁田愤然赴死。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味道。
方法已经找到,剩下的就是执行策略的人。
比干带着笑意望向身边的这些同僚们。
子衍望着窗外,似乎在欣赏白云。
子启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在神游天外。
一圈望下来,比干突然开始怀念起告老乞骸骨的礼议大夫商容,思来想去,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让老兄弟出马才能搞定。
上次杯酒事件之后,老兄弟似乎有些被吓坏了心神,一直闭门不出,拨弄他的花花草草,抱着重孙颐养天年。
“唉,可惜了!”
比干摇头叹息,一旁的杨任有些迷惑。
丞相这是何意?一圈都看了個遍,唯独就把自己落下?
“丞相,杨任愿……”
“不,你不想,退下!”
杨任委屈巴巴的退了下去,看得比干抚额摇头,这位下大夫脾气那么耿直,如何出使番邦部落?
怕不是人家酋首稍微啰嗦两句,小老弟就气得拂袖而去,拉拢不成,反而变成了宣战。
这种事,还是得为人圆滑的人出使最为恰当。
嗯?圆滑?
比干看得尤浑心里发毛,这不就是现成的圆滑之人吗?
能言善辩,擅于颠倒黑白,把大王都能哄的五迷三道的,难不成还搞不定几个番邦部落的“野人”首领?
孟伯侯说的好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无用的人,全看具体怎么使用,只要用的好,就算是一株路边的野草,都能诞生他自己的价值。
“大王,臣请封王廷上大夫尤浑出使南疆,以解我南疆困厄之急!”
“!!!”
“不!!大王,这比……这丞相是要杀我啊,臣不去南疆,臣舍不得您,臣就想陪在大王的身边好好的服侍大王,为大王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尤浑欲哭无泪,自己从来没攻讦过丞相,这人怎么如此不可理喻,死咬着他不放,他一个‘体弱多病’的文臣,凭什么要去南疆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走上一遭?讲道理,没有两把刷子,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南疆走一遭的。
好在大王此时开腔,终于为他发声了一次。
“不妥,不妥,尤卿何等身份?哪里配得上正使的身份,使者,代表的是我大商的身份与形象,我看啊,还是另寻一人做使者吧!”
“……”
什么叫何等身份?什么又叫哪里配得上?他好歹也是内服王廷的上大夫之位,真要同位替换到外服做诸侯,起步也是男爵领主,别说是上大夫职,在当下的圈子里,就算是山越、林越的王,那也不比大商庶民更高贵。
不过这时候岂是争论这些道理的时候?只要不去出使,别说是被贬低了,就算再骂上几句,他都不带皱一下眉头。
出使一事其实不算什么,尤浑抗拒的是出使越蛮,何为蛮?鲁莽、强悍、粗野,还有不通情理。
他自诩还是有一些纵横捭阖的本事,可这一套本领,对于讲文明的人有效,特别是越侯那种既遵守礼制,又喜欢把氏族、先祖荣耀看得比生命还宝贵的‘旧’贵族。
稍微用言语激将,就可以把这些不知道变通,既要面子又爱占便宜的贵族公卿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是尤浑跟在尤苍身边多年,他也慢慢学会了不少游戏规则。
去到蛮族则不一样,人家不跟你玩这套,讲究的是武力至上,信奉的是说教无益,折断的骨头才是最好的授道。
嗯,还有一个原因,狐假虎威,没在老虎身边的狐狸和丧家犬有什么区别?
等他出使回来,看似立下了大功,实际却缺失了陪在大王身边的机会,等他回来,谁知道到时候相伴在大王身边,本恩宠有加的内侍臣子又会是哪位。
尤浑尴尬的讪笑着,立刻迎合起了帝辛的评价。
“啊对对对,大王说的一点不错,我这种人身份太卑微,从小又体弱多病,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身死在瘴疠之中事小,耽误了诸位的这些精妙谋划反而事大。”
“还是另委高明吧!我内服王廷人杰地灵,各个都是国之栋梁,他们比浑更能胜任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说起人才的事,比干的火气直往头上冒:“你还好意思说栋梁,若不是你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晁田就是最好的选择,此时你倒是在这里假惺惺的开始谈起人才?”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尤浑心中有些烦躁,看着比干的眼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凶厉,随即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不再与老丞相纠缠,转头向着大王建议道。
“大王明鉴,若是这些蛮族酋首真的能答应我们的分封,他们可不就是南疆诸侯阵营嘛!与他们相比较,浑的的确确身份不够。”
“臣举荐宗室俊才,子启殿下,殿下素有贤名,以他的过人能力,不仅身份上足够庄重,能力上更是远胜尤浑十万八千里,有殿下出使,何愁大事不成?”
“……”
子启很无语,自己根本没说话,一直保持沉默,怎么硝烟还能弥漫到自己这边?自己又没有招惹过这头朝歌第一恶犬。
“臣为宋地主君,前些时日宋地的仕官曾有信函,宋地多贼匪,臣已约定曹州伯鼎力相助,不日便会出兵剿匪,收缴游民、野民,恐怕无法尽到人臣职责,还望大王及各位公卿海涵谅解。”
帝辛听着些扯皮的话语,心中的烦躁越发激烈,事事都是如此,每当要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这个不愿意,那个不愿意,最是会有人出来唱反调,干脆“砰”的一声巨响,刚刚搬到大王台前的案几,瞬间又重新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
“够了!!尔等既然都不想去,就都别去,也休要阻拦寡人南征!!”
“大王,不可啊,如今四疆皆有战事,正是您主持大局,坐镇中央以伏四疆之时,您怎么可以抛下整个王廷于不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也不愿意去出使南疆,那此事究竟如何处理?就在这王廷之上消磨时间,等到鬻熊那个小娃娃将楚部落壮大之后,来我朝歌深叩国门吗?”
群臣之中符合条件,又可出使者皆是默不出声,出声者却又不是那么符合使者身份,当真叫人为难。
“恶来!恶来何在?为寡人点齐五万大军,今日寡人就是要御驾亲征,我看谁敢阻拦!”
尤浑微笑而不失礼貌的走到帝辛身边,轻声附耳说道:“大王,恶来将军还在冀州,在太师帐下效力呢。”
“……,那你去,调动五万大军出城,随我出征!”
“呃,大王您又忘了吗,下臣是内服王廷的大夫,这……下臣没有将虎符,如何能调动王师精锐?”
气氛略显尴尬,比干有气无力的问道:“大王啊,您要御驾亲征,何人监国?子启?子衍?还是半大的殷郊王子监国?”
自己的王位都算是从子启、子衍两位兄长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帝辛又如何能让他们两个有机会执掌权柄。
至于殷郊,虽说前些年被孟尝训过以后,为人大有改观,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何能委以重任?
“有孟尝在,王廷无恙矣!”
旁观许久的飞廉摸着下巴显得有若有所思,眼见章程又重新回到南征之上,也是无奈的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大王,我想诸位应当是害怕南疆那连绵百里的瘴气,还有传闻十万大山遍地妖魔,光是能言善辩可能还不够,还需要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在南疆那种恶劣的地方先存活,后行计谋。”
飞廉如此一说,剩下的人越发不敢接下任务了,一个才多少俸禄啊,去南疆玩什么命。
可突然飞廉话锋又是一转,立刻接道。
“所以,此出使之人非孟伯侯莫属,自身实力强大,可在荆楚大地安危,能言善道的本领更是远播四疆,从身份和地位上也是给足了那些蛮夷的面子,他们还有什么是不能屈服跟随的呢?”
“……”
“臣等附议,恳请大王册封孟伯侯,出使南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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